第十四章：科技抗疫，力挽狂瀾
山路崎嶇，瘴氣彌漫。
沈煉帶領的數名精銳，在向導的指引下，于崇山峻嶺間穿行數日，終于撥開一片厚密的藤蘿，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隱匿在山坳深處的村寨，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便是神醫門其中一處據點。
還未靠近，一股濃重的藥味混合著某種腐敗的氣息，便順著山風飄了過來，令人作嘔。
那藥味，是無數草藥日夜熬煮的苦澀。
那腐敗，是生命正在消逝的證明。
村寨入口，幾個身著麻衣的漢子有氣無力地靠著柵欄，面色蠟黃，眼神渙散。
仿佛魂魄已被抽走了一半。
見到沈煉一行人，他們只是勉強抬了抬眼皮，嘴唇動了動，卻連呵斥的力氣都沒有。
其中一人，似乎想撐起身子，卻晃了晃，又頹然靠了回去。
沈煉心頭一沉。
如墜冰窟。
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比任何文書上的描述，都要觸目驚心。
進入村寨，景象更是令人窒息。
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偶有幾個，也是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咳嗽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路邊，一攤未來得及清理的穢物，散發著惡臭。
屋舍內，不時傳出痛苦的呻吟與壓抑的哭泣。
那哭聲，低低的，絕望的，像鈍刀子割在人心上。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氣。
神醫門徒，這些昔日行走江湖、救死扶傷、受人敬仰的醫者，此刻卻連自己都保不住。
他們的藥廬內，草藥堆積如山，幾乎要漫出門口。
藥罐日夜不停地熬煮，黑褐色的藥汁咕咕作響，濃煙滾滾。
各種傳統方劑都用遍了，從古籍中翻出的偏方也試了個遍，疫病卻依舊蔓延，不見絲毫好轉。
反而愈演愈烈。
士氣，早已跌落谷底，被碾得粉碎。
沈煉在一處相對整潔的院落前停下腳步，這里似乎是神醫門主事之人的居所。
門口的石階上，還殘留著些許藥渣。
“錦衣衛指揮使沈煉，奉陛下之命，前來拜訪神醫門。”
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能聽見的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片刻后，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文士，在兩名年輕弟子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他身形瘦削，眼窩深陷，嘴唇干裂，昔日的儒雅風采蕩然無存。
他便是此地神醫門分舵的管事，孫百草。
“錦衣衛？”
孫百草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那警惕如同風中殘燭，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憊與無奈所取代。
“朝廷的人來這里做什么？”
他聲音沙啞，仿佛喉嚨里塞滿了沙礫。
“看我們神醫門的笑話嗎？”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還是來問罪的？說我們無能，任由疫情擴散？”
“若是如此，孫某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身旁一個年輕弟子，約莫十七八歲，面帶憤懣，怒視著沈煉。
“陛下憂心迷霧谷疫情，特命我等前來，帶來一些應對之法。”
沈煉開門見山，語氣平靜，不帶絲毫情緒。
“應對之法？”
孫百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苦笑一聲，笑聲牽動了胸肺，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用袖子掩著嘴，咳得彎下了腰。
待氣息稍平，他指了指周圍死氣沉沉的村寨。
“我們神醫門窮盡所學，典籍翻爛，尚且束手無策。陛下遠在京城，又能有什么神丹妙藥？”
“莫非錦衣衛的大人們，如今也兼修岐黃之術了？”
他身后的幾名弟子，臉上也露出不信與輕蔑。
在他們看來，這些官府鷹犬，除了抓人、刑訊，還能懂什么醫術。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所傳，并非神藥。”
沈煉語氣依舊平靜，仿佛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譏諷。
“而是一些全新的防疫理念與手段。”
他頓了頓，開始清晰、逐條地轉述林澈的吩咐。
“首重隔離。”
“凡染病者，不論病情輕重，需與健康人徹底分離開，單獨居住，飲食器具亦需分開，不得混用。”
“其次，消毒。”
“病人嘔吐物、排泄物，切不可隨意傾倒，需用足量生石灰掩埋。其居所每日用艾草、蒼術等煙熏，務必勤開窗通風。”
“衣物被褥，能煮沸則煮沸，反復煮沸。不能煮沸者，則置于烈日之下，反復暴曬。”
這些話，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神醫門眾人耳中。
不啻于天方夜譚。
又像是胡言亂語。
孫百草眉頭緊鎖，神色變幻不定。
他身后的弟子們更是面面相覷，有人臉上露出荒謬的表情。
“隔離？”
一個年輕弟子終于忍不住出聲，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憤怒。
“沈大人此言差矣！”
“病人本就身心痛苦，已是可憐至極，再將其強行與親人隔離開來，獨自面對病魔，豈非更殘忍無情？”
“這……這不是草菅人命嗎？”另一個弟子也附和道，聲音有些顫抖。
“煮沸？暴曬？熏蒸？”
孫百草眉頭緊鎖。
“這些……與醫治何干？簡直是胡鬧！”
他認為這些都是旁門左道，甚至是官府的陰謀，想要借此折騰他們。
“陛下還提到，疫病或許有一種特殊的‘克星’。”
沈煉取出林澈畫的那張圖。
“一種【青綠色的霉菌】，可能生長在潮濕、陰暗、食物腐敗發霉之處。”
“霉菌？”
孫百草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言語。
“沈大人，你是在消遣我等嗎？霉爛之物，避之唯恐不及，豈能治病？”
其他弟子也紛紛附和，認為這是瘋言瘋語。
沈煉沒有爭辯。
他知道，空口白話難以取信于這些固執的醫者。
“陛下有令，若事不可為，即刻撤離。”
“但在此之前，可否容我等嘗試一番？”
孫百草看著沈煉，對方的眼神不帶絲毫嘲弄，只有一種沉靜。
他心中一動。
如今神醫門已是窮途末路，任何一絲可能的希望，他都不愿放棄。
“……好。”
孫百草最終點頭。
“便依你所言。但我倒要看看，這些‘怪方法’，究竟有什么名堂。”
沈煉立刻行動起來。
他指揮手下，按照林澈的指示，在村寨邊緣選擇了一片區域，設立隔離區。
將病情最重的幾名患者轉移過去。
起初，遭到了患者家屬與部分神醫門弟子的激烈反對。
“這是要把他們送去等死！”
“官府的人沒安好心！”
沈煉不為所動，以強硬手段推行。
同時，他讓人架起大鍋，煮沸飲用水，分發給眾人。
要求各家各戶開窗通風，將病人衣物被褥搬到陽光下暴曬。
神醫門的弟子們，大多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消極配合。
沈煉也不強求，只帶著自己的人，默默做事。
他還派人，按照圖紙的描述，在村寨周圍那些潮濕陰暗的角落，特別是廢棄的谷倉、地窖中，仔細搜尋。
“大人，這里……這里有！”
一名錦衣衛興奮地喊道。
眾人圍攏過去。
在一堆發霉的谷物上，果然覆蓋著一片片青綠色的霉斑，與林澈所畫，頗有幾分相似。
神醫門的弟子們見了，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就這東西？”
“臭氣熏天，也能治病？”
沈煉卻小心翼翼地將這些【青綠色霉菌】收集起來。
他挑選了一名病情危重，幾乎已經斷氣的年輕弟子。
此人高燒不退，咳喘不止，神醫門的湯藥灌下去，如石沉大海。
孫百草看著，嘴唇翕動，最終沒有阻止。
死馬當活馬醫吧。
沈煉命人取少量霉菌，用少量潔凈的水化開，濾去渣滓，然后，撬開那名弟子的嘴，將那渾濁的液體，一點點喂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那名弟子依舊人事不省。
神醫門眾人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
“我就說……”
一個弟子剛要開口，卻被孫百草揮手打斷。
突然，那昏迷弟子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守在一旁的錦衣衛急忙上前探看。
“大人，他……他好像退燒了！”
聲音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顫抖。
孫百草一個箭步沖上前，伸手搭在那弟子的額頭。
滾燙的溫度，確實降下去了不少。
雖然依舊虛弱，但呼吸似乎也平穩了一些。
奇跡，真的發生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些原本嗤之以鼻的神醫門弟子，此刻一個個目瞪口呆，仿佛看到了鬼神。
“這……這怎么可能？”
“發霉的東西……竟然真的有效？”
接下來的幾天，沈煉繼續用這種【青綠色霉菌】的提取液，救治其他重癥患者。
效果驚人。
大部分患者的病情都得到了有效控制，高燒漸退，咳喘減輕。
再配合隔離、消毒、通風等措施，整個村寨的疫情蔓延之勢，竟然奇跡般地被遏制住了。
那些曾經對沈煉等人充滿敵意的神醫門弟子，此刻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尤其是看向沈煉時，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醫神。
他們無法理解，為何這些看似簡單粗暴，甚至有些荒誕的方法，效果卻遠勝他們祖輩傳下來的精妙醫術。
孫百草更是被徹底震撼。
他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立竿見影的療效，更未想過，救命的良方，竟然出自人人鄙棄的霉物。
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年天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難道真是天神下凡，得了上蒼啟示？
這日，孫百草鄭重地來到沈煉面前，深深一揖。
“沈大人，老朽……服了。”
“陛下所傳之法，實乃神跡。我神醫門上下，對陛下的智慧，敬佩得五體投地。”
他語氣誠懇。
“請大人代為轉告陛下，我神醫門愿獻上此【神藥】的培植與提取之秘，只求能為抗擊疫病，略盡綿力。”
沈煉微微頷首。
陛下的目的，達到了。
不僅僅是這【青霉素】的制法，更是神醫門這份傳承與人心。
“孫管事深明大義，陛下定會嘉許。”
孫百草卻面露一絲憂色。
“沈大人，神醫門傳承千年，派系林立。”
“我這一支，愿奉陛下號令。”
“但門中……尚有一些隱秘分支，他們行事更為極端，思想也更為保守，未必會輕易接受陛下的新法。”
“甚至，可能會視之為異端邪說，加以阻撓。”
沈煉心中了然。
看來，收服整個神醫門，并非一蹴而就。
他看向遠方迷霧更深之處。
那真正的迷霧谷核心，又隱藏著什么？
沈煉沒有多言，只是平靜地應了一聲。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