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蒙蒙亮，陳川便在小沙彌的伺候下簡單用了齋飯，換上了昨日那身代表身份的黑色僧袍，由燕王府派來的馬車接入了那座戒備森嚴的燕王府邸。
馬車駛入王府側門，陳川撩開布簾，打量著這座未來的紫禁城藍本。
【滴！進入燕王府內部地圖模式。】
【正在掃描關鍵區域及防御設施……】
【掃描完成！高亮區域：承運殿（主殿）、后寢宮、世子居所、兵仗庫、馬廄、演武場……檢測到多處明哨暗哨，防御等級：高。】
看著視野中浮現的立體結構圖和密密麻麻的防御標注，陳川暗自點頭。
不愧是朱老四的老巢，守得跟鐵桶似的。
馬車在內院一處偏殿前停下，劉順管家早已等候在此，親自引著陳川穿過回廊，并未前往平日議事的正廳，而是來到了一處名為“思危廳”的殿閣。
還未進門，便聽到里面傳來壓抑的爭論聲。
劉順示意陳川稍候，自己先進去通稟。
片刻后，他出來躬身道：“大師，王爺請您進去。”
陳川定了定神，邁步而入。
只見思危廳內，氣氛凝重如鐵。
燕王朱棣端坐主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中布滿了血絲和怒火。
下方兩側，侍立著數名身著戎裝或常服的男子，個個面色嚴峻，神情或激憤，或憂慮。
【滴！人物識別啟動……】
【左首第一位：張玉，燕山前衛指揮使，性格沉穩，經驗豐富，忠誠度：95%（死忠）。】
【左首第二位：朱能，燕山左護衛指揮僉事，勇猛果敢，銳意進取，忠誠度：94%（死忠）。】
【右首第一位：丘福，燕山中護衛指揮僉事，老成持重，忠誠度：92%（核心親信）。】
【其余：譚淵、朱高煦（燕王次子）……】
這些人都是燕王府的核心班底，未來的靖難名將。
連朱棣那個以勇武聞名的二兒子朱高煦也在場，看來事情確實嚴重。
“大師來了。” 朱棣看到陳川，強壓著怒火，抬手示意，“賜座。”
陳川依言在朱棣下首坐下，目光平靜地掃視一圈，才緩緩開口：“殿下，看諸位將軍神色，莫非……南京又有變故？”
“何止是變故！” 朱棣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跳起，“簡直是欺人太甚！喪心病狂！”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情緒，聲音卻依舊帶著難以遏制的憤怒：“大師，就在昨夜，高熾他們從南京傳回確切消息……”
朱棣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字一頓地說道：“齊王、湘王、代王……皆已被廢黜！湘王不堪其辱，闔宮自焚！代王被囚于大同！齊王押解回京！”
“嘶——”
殿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饒是陳川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消息時，心臟還是猛地一跳。
太快了！
他迅速在心中對系統下令：“比對歷史記錄！”
【滴！正在比對……】
【歷史記錄：周王被廢后，建文帝削藩目標依次為代、齊、岷，湘王自焚發生在建文元年四月。】
【當前情況：齊、湘、代三王幾乎同時被廢，時間點大幅提前（約提前半年至一年）！】
【系統分析：歷史進程出現顯著加速！原因可能為：1. 宿主穿越帶來的蝴蝶效應；2. 南京方面出現了未知的變數；3. 原歷史記載存在偏差。請宿主提高警惕！】
“果然加速了……”
陳川心中凜然，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古井無波的神情，只是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這加速的節奏，意味著留給朱棣準備的時間更少了，也意味著南京那位年輕皇帝的決心比歷史上記載的更加狠辣果決！
“大師！”
朱棣的目光猛地轉向陳川，帶著一絲急切和期盼：“您看……這……這分明是要將我等宗室藩王，趕盡殺絕啊！我那好侄兒，怎能如此心狠手辣！我等皆是太祖高皇帝骨血，他怎敢如此？！”
他話音剛落，性情剛猛的朱能便上前一步，抱拳道：“王爺！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南京那幫文弱書生，欺人太甚！咱們手握雄兵，豈能坐以待斃！依末將看，不如……”
“朱將軍稍安勿躁！”
老成持重的張玉打斷了朱能的話，也上前一步：“王爺，南京雖步步緊逼，但我等尚未到山窮水盡之時。北平城防堅固，將士用命，朝廷若想動我等，亦非易事。只是師出須有名，倉促行事，恐陷我等于不義之地。”
丘福等人也紛紛開口，有的主張強硬，有的建議隱忍，一時間殿內爭論不休，人心惶惶。
朱棣揉著額頭，目光再次投向始終沉默不語的陳川：“大師，計將安出？”
【系統提示：已觸及核心劇情點“決斷時刻”。條件滿足時，可解鎖“戰略分析”能力。】
陳川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眼，目光清澈而銳利，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朱棣身上。
“殿下，諸位將軍稍安。”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原本嘈雜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如今之勢，誠然危急。然則，慌亂無用，憤怒亦無用。” 陳川語氣平靜，“欲破此局，必先明晰其根源。”
他頓了頓，繼續道：“南京朝堂之上，看似鐵板一塊，實則暗流洶涌。真正主導此次削藩、欲置諸位藩王于死地的，并非陛下一人，而是以齊泰、黃子澄為首的一批文臣。”
“齊泰、黃子澄？” 朱棣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這兩個酸儒……”
“正是。”
陳川點頭：“此二人，深受太祖高皇帝托孤之重，亦得當今陛下信賴。然則，此二人空有理論，不識兵事，更不懂帝王制衡之術。在他們眼中，諸位手握兵權的藩王，便是臥榻之側的猛虎，必欲除之而后快。其策略，便是先剪除羽翼，再圖核心。周王、齊王、代王、湘王，皆是其‘剪除羽翼’之策的犧牲品。其最終目標，毫無疑問，便是實力最強、威望最高的殿下您！”
陳川這一番分析，鞭辟入里，直指核心。
將原本看似混亂的局勢，剖析得清清楚楚，更是將矛頭精準地指向了齊泰、黃子澄這倆“幕后黑手”。
殿內眾人聽得心頭震動，原本的惶恐和憤怒，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凝重所取代。
他們之前只覺得是皇帝要削藩，現在才明白，這背后還有如此清晰的政治斗爭和策略博弈！
朱棣更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川，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信服。
他一直倚重姚廣孝的智謀，但今日這番對朝堂派系和人心算計的精準剖析，簡直如同親見。
這位大師，不僅懂佛法，懂兵事，對這朝堂詭譎，竟也洞若觀火！
【滴！燕王朱棣對宿主信任度提升至90%（倚為肱骨）。】
“大師所言，令本王茅塞頓開！” 朱棣深吸一口氣，對著陳川微微躬身，“請大師教我，如今，本王該當如何應對齊泰、黃子澄這等奸佞之徒？”
陳川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此事關乎燕藩生死存亡，需從長計議。殿下可先與諸位將軍商議軍務布防，固守根本。待議事畢，貧僧再與殿下單獨自陳。”
朱棣會意，點了點頭：“好！就依大師所言！”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朱棣與張玉、朱能等人開始具體商討北平城防、軍隊調動、糧草儲備等實際問題。
陳川則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實則在腦海中飛速整理著思路和應對方案。
待眾將領帶著各自的任務退下，殿內只剩下朱棣和陳川兩人。
朱棣屏退了左右侍從，偌大的殿閣顯得有些空曠。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庭院中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難掩的疲憊和憂慮：“大師……你說句實話。”
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我那好侄兒……他，當真容不下我這個四叔嗎？”
沒有了外人，這位戰場上殺伐果斷的燕王，終于流露出一絲屬于普通人的脆弱和不安。
周王、齊王、湘王、代王……一個個兄弟叔伯的倒下，如同敲響的警鐘，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陳川站起身，走到朱棣身后，看著他寬闊卻略顯蕭瑟的背影。
他知道，此刻是關鍵。
不能直接慫恿造反，那不符合“道衍”的身份，也為時過早。
但也不能再一味勸他隱忍，那只會讓他錯失良機，最終坐以待斃。
必須不易察覺地推他一把，讓他自己下定決心。
“殿下。” 陳川的聲音平靜而肅穆，“貧僧只問殿下一句，殿下信佛否？”
朱棣微微一怔，轉過身來，有些不解地看著陳川：“大師何出此言？本王……自然是信的。”
“既信佛，” 陳川的目光深邃如潭，直視著朱棣的雙眼，“可知我佛雖慈悲，講普度眾生，然佛門亦有怒目金剛？”
朱棣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
陳川繼續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鐘磬之音，敲打在朱棣的心頭。
“我佛慈悲，是為度化世人，解脫苦厄。然世間亦有妖魔鬼怪，霍亂蒼生，阻礙正法。此時，便需有護法金剛，顯霹靂手段，降妖伏魔！”
他微微加重了語氣，目光銳利如刀。
“殿下可知，那護法金剛，手中所持為何物？”
朱棣瞳孔驟然一縮！
護法金剛，手中所持……
金剛杵！
那是無堅不摧、破除一切魔障的法器！
陳川看著朱棣眼中瞬間閃過的明悟和震驚，知道自己的話已經點到了位。
他不再多言，只是雙手合十，微微垂首：“阿彌陀佛。佛法精深，需自行參悟。殿下，貧僧告退。”
說罷，他轉身緩緩向殿外走去。
朱棣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陳川那略顯佝僂卻又無比堅定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腦海中反復回蕩著那句話。
“護法金剛，手持金剛杵……”
金剛杵……
降妖伏魔……
護持正法……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和決絕，如同電流般竄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握緊了雙拳，指節捏得發白，眼神變得無比復雜，有恐懼，有憤怒，更有……一絲被點燃的，名為野心的火焰！
窗外，天色陰沉，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席卷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