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御花園里百花爭艷。
妄月倚在涼亭的欄桿邊,看著滿園春色,心情難得輕松。自從那場風波后,朝中安靜了許多。溫家也因溫雪衣被指婚而收斂了不少。至于風月...那個男人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陛下。"
清朗的男聲從身后傳來。妄月回頭,看見鹽池公子手捧一束新摘的桃花,笑吟吟地站在亭外。陽光透過花瓣,在他俊朗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鹽池?"妄月唇角微揚,"進來吧。"
鹽池入內行禮,將桃花遞給一旁的宮女:"臣見園中桃花開得正好,想著陛下或許喜歡。"
妄月示意他坐下:"朕聽聞你昨日又去醉仙樓了?"
鹽池笑容一僵,隨即坦然道:"臣是去查探消息。自上次那件事后,臣總覺得醉仙樓不簡單。"
妄月挑眉:"查到什么了?"
"臣發現..."鹽池壓低聲音,"醉仙樓的花魁,近日與驪原王府的人有來往。"
妄月眼神一凜:"確定?"
鹽池點頭:"臣親眼看見驪原王府的趙統領秘密會見。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什么。"
妄月沉思片刻,突然伸手拂去鹽池肩頭的一片花瓣:"以后這種事讓暗衛去查,太危險了。"
這罕見的親昵舉動讓鹽池一怔,隨即眼中綻放出光彩:"陛下是在...關心臣?"
妄月沒有回答,只是唇角微勾,轉頭看向園中盛放的牡丹。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為那精致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鹽池看得有些癡了,情不自禁地伸手,卻在即將觸到妄月發絲的瞬間猛地收回,耳根通紅。
"陛下小心!"
突然,鹽池臉色大變,一把將妄月拉到身后。一道綠影從草叢中竄出,狠狠咬在鹽池手臂上。
"蛇!"宮女尖叫起來。
侍衛們迅速沖上前,將那條翠綠色的毒蛇斬成兩段。妄月顧不得其他,一把抓住鹽池的手腕:"快傳太醫!"
鹽池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卻強撐著笑道:"沒...沒事...陛下無恙就好..."
話未說完,他身子一晃,倒在妄月懷中。
"鹽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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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一陣忙亂。好在蛇毒不算致命,太醫及時用藥,鹽池很快轉危為安。
"陛下..."鹽池虛弱地睜開眼,看到守在床邊的妄月,眼中頓時亮了起來,"您...一直在這里?"
妄月示意太醫退下,輕聲道:"你救了朕一命。"
鹽池搖頭:"這是臣的本分..."他突然抓住妄月的手,"陛下,臣有話想說..."
妄月沒有抽回手:"說吧。"
"臣知道陛下不信真心...但臣對陛下,從初見那日起就..."鹽池聲音微顫,"臣愿意用一生證明,這世上有人真心愛您,不為權勢,不為富貴,只因是你.."
妄月心頭一震。這樣的話,她已許久未曾聽過了。深宮多年,見慣了阿諛奉承,虛情假意,鹽池眼中的熾熱真誠,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好養傷。"她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鹽池的手,"朕...會常來看你。"
走出太醫院,妄月長舒一口氣。春日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得人有些恍惚。她不禁想起另一個人的眼睛——那雙如墨般深沉,永遠看不出情緒的眼睛。
"陛下。"青霜匆匆走來,"新選入宮的柳公子到了,正在清涼殿候著。"
妄月這才想起,前日內務府確實提過選了一批新人入宮。"走吧,去看看。"
清涼殿內,一位身著淡青色長袍的男子正背對著門口撫琴。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身,行禮如流云般優雅。
"臣柳如煙,參見陛下。"
妄月眼前一亮。這柳如煙生得極為俊美,膚白如玉,眉目如畫,與鹽池的英氣勃發不同,渾身透著一股陰柔之美。
"平身。"妄月走到主位坐下,"聽聞你琴藝絕佳?"
柳如煙淺笑:"略通一二,不敢當'絕佳'二字。"他抬眼看向妄月,眼中似有秋水蕩漾,"若陛下不棄,臣愿獻丑一曲。"
琴聲響起,如清泉流瀉。柳如煙的琴技確實精湛,指法嫻熟,情感充沛。更難得的是,他選的曲子恰好是妄月最愛的《春江花月夜》。
一曲終了一曲終了,妄月不禁鼓掌:"好!柳愛卿果然名不虛傳。"
柳如煙謙遜一笑:"陛下過獎了。"他猶豫了一下,"臣...還帶了一件禮物獻給陛下。"
"哦?"
柳如煙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這是家傳的'凝香丸',置于枕邊可安神助眠。聽聞陛下近日睡眠不佳..."
妄月挑眉:"你如何得知朕睡眠不佳?"
柳如煙不慌不忙:"入宮前,臣特意向太醫打聽了陛下的喜好與習慣,想更好地侍奉陛下。"他雙手奉上玉盒,"若臣僭越,請陛下降罪。"
妄月接過玉盒,打開聞了聞,確實有一股淡雅清香,令人心神寧靜。"有心了。青霜,安排柳公子住在...就翠微軒吧。"
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恭敬行禮:"謝陛下恩典。"
離開清涼殿,妄月總覺得這柳如煙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正思索間,轉角處突然出現一道白色身影。
風月手持一卷奏折,正往御書房方向走去。見到妄月,他停下腳步行禮:"陛下。"
"攝政王。"妄月點頭,"有事?"
風月看了一眼站在妄月身后的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又迅速恢復平靜:"北境軍報,需陛下過目。"
"拿來吧。"
風月上前遞上奏折,兩人指尖不經意相觸,妄月感到他手指冰涼如常,卻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位是..."風月看向柳如煙。
"新入宮的柳公子。"妄月淡淡道,"柳愛卿,這位是攝政王。"
柳如煙恭敬行禮:"見過王爺。"
風月微微頷首,目光在柳如煙臉上停留了片刻,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柳公子...看著有些面善。"
柳如煙笑道:"臣出身江南柳氏,或許王爺曾見過家父?"
風月不置可否,轉向妄月:"陛下,臣還有軍務要處理,先行告退。"
看著風月離去的背影,妄月總覺得他今日有些反常。那看向柳如煙的眼神,似乎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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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軒后院,暮色如血。梅林浸在昏紅的光暈里,劍鋒劃破凝滯的空氣發出尖銳嘶鳴。
風月手中長劍染著殘陽,每一式都帶著摧折萬物的狠絕。玄色衣袂翻飛間,梅枝斷裂的脆響不絕于耳。
突然他反手劈向碗口粗的老梅,樹干轟然倒地時,飛濺的木屑擦過他蒼白的面頰,劃出一道血痕。
"王爺這劍...是要斬盡滿園春色么?"
絲綢般滑膩的嗓音貼著耳后響起。風月劍鋒倏轉,寒光抵住來人咽喉——柳如煙不知何時已貼近他后背,此刻正用折扇輕佻地撥開染血的劍尖。月白錦袍裹著的身段像條毒蛇,在梅影里若隱若現。
"誰準你近身的?"風月劍刃下壓,在對方頸間壓出細線般的血痕。
柳如煙低笑,突然伸手握住劍身。鮮血順著銀刃蜿蜒而下,他卻恍若未覺地湊近:"三王子讓我帶句話..."染血的指尖突然掐住風月下巴,"您這副要殺人的模樣...可是為了白日里,女帝對著鹽池公子笑的那一眼?"
劍光暴起!風月猛地掐住他喉嚨將人摜在殘梅樁上,斷木尖銳的裂口刺入柳如煙后背。殷紅頃刻浸透月白衣衫,他卻笑得愈發艷麗:"咳咳...王爺可知,鹽池送給女帝的珊瑚釵里...藏著能讓人意亂情迷的鮫人淚?"
風月手指驟然收緊,看著對方因窒息泛紅的臉龐貼近自己:"而我獻給女帝的凝香丸...只需連服七日..."他忽然舔去唇邊血珠,"就會對第一個親吻她的人...至死不渝呢..."
"找死!"風月拔劍欲刺,柳如煙卻鬼魅般滑開,染血的手指將密信塞進他衣襟:"明夜子時...鹽池會在驪原王府...與女帝'偶遇'..."話音未落,三枚透骨釘已擦著風月耳際釘入梅樹。
待飛雪般的花瓣落定,廊下只余一縷帶著血腥味的幽香。風月捏碎的信箋中飄落半片金箔——正是女帝今日簪在鬢邊的并蒂蓮紋樣。
三日后,鹽池公子傷愈,入宮謝恩。
妄月在御花園設了小宴,只召了鹽池和柳如煙作陪。柳如煙撫琴,鹽池吹簫,兩人合奏一曲《鳳求凰》,竟出奇地和諧。
"兩位愛卿配合得真好。"妄月笑道,"不如以后常來為朕奏樂?"
鹽池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卻不好發作。柳如煙則溫順地應道:"臣榮幸之至。"
宴席過半,柳如煙突然道:"陛下,臣新得了一款西域美酒,特意帶來獻給陛下品嘗。"
他從隨身錦囊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水晶瓶,倒出琥珀色的液體,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好香!"妄月贊嘆,"來,給鹽池愛卿也倒一杯。"
柳如煙恭敬地為兩人斟酒,卻在給鹽池倒酒時,袖中似有什么東西滑落杯中,轉瞬即化。
鹽池毫無察覺,舉杯向妄月敬酒:"臣敬陛下。"
酒過三巡,妄月覺得有些燥熱,便讓宮女取來團扇輕搖。柳如煙見狀,立刻起身:"臣來為陛下打扇吧。"
他站到妄月身后,輕柔地搖動扇子,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幽香隨風飄散。妄月覺得頭有些暈,眼前的柳如煙似乎變成了兩個...
"陛下?您臉色不太好。"鹽池關切地起身,卻被柳如煙搶先一步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妄月。
"陛下怕是醉了,臣送陛下回宮休息吧。"柳如煙柔聲道。
鹽池皺眉:"不勞柳公子,我來..."
"鹽池側君傷剛好,不宜勞累。"柳如煙堅持道,"還是我來吧。"
兩人爭執間,妄月已昏昏沉沉地靠在柳如煙肩上。鹽池眼中怒火燃燒,正要強行將妄月拉過來,忽聽一聲冷喝:
"你們在做什么?"
風月不知何時出現在園中,臉色陰沉如墨。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妄月從柳如煙懷中接過:"陛下怎么了?"
柳如煙低頭:"陛下多飲了幾杯,有些醉了。"
風月冷冷掃了他一眼,又看向鹽池:"鹽池傷剛好就飲酒,不怕傷口復發嗎?"
鹽池咬牙:"下官知錯。"
風月不再多言,打橫抱起妄月:"本王送陛下回宮。你們,都退下。"
看著風月離去的背影,柳如煙唇角微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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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內,風月將妄月輕輕放在龍床上,正要喚宮女來伺候,卻被妄月一把抓住了手腕。
"風月..."妄月半睜著眼,聲音軟糯,"你...為什么總是躲著朕..."
風月渾身一僵:"陛下醉了。"
"朕沒醉..."妄月掙扎著坐起來,卻因頭暈而向前栽去,正好撲在風月懷中。
溫香軟玉在懷,風月呼吸瞬間急促。妄月身上混合著酒香和柳如煙那特殊的香氣,熏得人頭暈目眩。他下意識地環住她的腰,卻又立刻驚醒般松開手。
"陛下,請自重。"他聲音沙啞。
妄月抬頭,迷蒙的雙眼直視著他:"自重?那你為什么...心跳得這么快?"
風月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在寂靜的寢宮中幾乎清晰可聞。他狼狽地后退一步:"臣...去傳太醫。"
"不準走!"妄月突然提高聲音,"朕命令你留下!"
風月僵在原地。妄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你知不知道...朕有多討厭你這副永遠冷靜自持的樣子..."
風月眼中情緒劇烈翻涌,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陛下..."
"叫我的名字。"妄月輕聲道
兩人呼吸交融,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風月喉結滾動,幾乎要屈服于這致命的誘惑...
突然,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邊關急報!"青霜的聲音打破了魔咒。
風月如蒙大赦,迅速后退兩步:"臣去查看。"
妄月跌坐在床邊,看著風月逃也似的背影,酒醒了大半。她捂住發燙的臉,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
"我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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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妄月頭痛欲裂地醒來,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她只記得自己喝多了,然后...風月抱她回宮,再然后...
"陛下,您醒了?"青霜端著醒酒湯進來,"柳公子一早就來請安,說擔心陛下宿醉不適。"
妄月揉了揉太陽穴:"讓他進來吧。"
柳如煙入內行禮,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香囊:"陛下,這是臣連夜趕制的安神香囊,可緩解宿醉不適。"
妄月接過香囊,聞到一股清雅的香氣,頭痛果然減輕了些:"有心了。"
柳如煙猶豫了一下:"陛下...可還記得昨晚之事?"
妄月心頭一跳:"昨晚...怎么了?"
"沒什么。"柳如煙低頭,"只是...鹽池側君似乎對陛下與臣的親近頗為不滿,臨走時說了些難聽的話..."
妄月皺眉:"他說什么了?"
柳如煙欲言又止:"臣...不敢復述。但鹽池側君似乎認為,臣接近陛下是別有用心。"他嘆了口氣,"也難怪,臣初來乍到就得了陛下青睞..."
妄月若有所思。鹽池確實對柳如煙頗有敵意,但以他的性格,不至于背后說人壞話...
"陛下。"柳如煙突然跪下,"臣有一事相求。"
"說。"
"臣偶然得到一封信,事關重大,不敢隱瞞。"柳如煙從袖中取出一封信,"請陛下過目。"
妄月接過信,展開一看,臉色驟變。信是驪原王寫給鹽池的,上面詳細提到了上次獵場刺殺的計劃,并感謝鹽池提供女帝行蹤...
"這...不可能。"妄月聲音發顫,"鹽池怎么會..."
柳如煙低頭:"臣也不敢相信。但信上的筆跡和印鑒,確實像是驪原王的..."
妄月攥緊信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鹽池對她的真心,難道都是演戲?他與她共度的那些時光,他為她擋下的毒蛇...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退下吧。"她疲憊地揮手,"此事...朕會查清楚。"
柳如煙恭敬退下,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丞相府·晨露未晞
溫雪衣對鏡梳妝,象牙梳從如瀑青絲間緩緩滑落。銅鏡映出她精致的鵝蛋臉,眉如遠山,唇若點朱。昨夜父親的話語仍在耳邊回響——"攝政王很可能與北狄有牽連"。
"小姐,攝政王下朝了。"貼身丫鬟輕聲道。
溫雪衣指尖微顫,胭脂在唇角暈開一抹艷色。她不但不畏懼這個秘密,反而更加興奮——這意味著風月比她想象的更危險,也更需要庇護。
"備轎,去聽雪軒。"她選了件月白色銀線繡梅的廣袖長衫,又在袖中暗藏了一個香囊——這次裝的不再是合歡香,而是北狄貴族常用的龍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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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軒外·巳時
初雪剛過,梅枝上還掛著晶瑩的冰凌。溫雪衣在軒外石徑上駐足,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消散在寒風里。
"溫小姐。"
風月不知何時已立在廊下,銀發半束,一襲墨藍錦袍襯得膚色如雪。他手中握著卷竹簡,指節被晨露浸得微微發亮。
"王爺。"溫雪衣盈盈一拜,特意讓袖中的龍涎香囊滑落在地。"哎呀..."
風月目光在香囊上停留一瞬,眼神驟冷:"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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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軒內
溫雪衣小心地放下食盒,眼角余光掃過案頭白玉瓶——那里插著枝紅梅,花瓣上還沾著晨露。
"王爺近日操勞,雪衣特地..."她故意停頓,觀察風月反應。
風月抬眸,冰藍色眸子深不見底:"有話直說。"
溫雪衣突然跪下:"雪衣知道王爺與北狄的關聯。"她抬頭,眼中滿是狂熱,"但雪衣不在乎!只要王爺愿意,整個丞相府都可為您所用..."
風月指尖輕叩案幾,冰霜在桌面蔓延:"令尊告訴你的?"
"是。"溫雪衣向前膝行兩步,"父親說女帝最恨北狄人,但雪衣可以..."
"可以什么?"風月突然俯身,銀發垂落如牢籠,"可以背叛陛下?"
溫雪衣被他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逼得后仰,卻不退卻:"可以為王爺做任何事。"她顫抖著解開衣領第一顆盤扣,"任何..."
風月冷笑一聲,直起身:"滾出去。"
"王爺!"溫雪衣慌亂抓住他的衣擺,"雪衣是真心..."
"真心?"風月甩開她的手,"那就證明給本王看。"他從案下取出一卷名冊,"三日后春祭,本王要知道驪原王安插在祭典上的所有人。"
溫雪衣如獲至寶地接過名冊,卻不知風月眼中閃過的冷光——這名冊上大半都是他自己的人。
醉仙樓·午時
鹽池斜倚在錦繡軟榻上,醉仙樓頭牌清荷正為他斟酒。他看似沉醉溫柔鄉,實則余光一直盯著對面雅間——溫丞相的心腹正在那里密會。
"爺今日心不在焉呢。"清荷嬌嗔道。
鹽池輕笑,指尖挑起她下巴:"吃醋了?"另一只手卻摸走了她腰間玉佩——與溫雪衣昨日佩戴的竟是一對。
窗外突然傳來喧嘩。鹽池探頭望去,只見一隊官兵押著幾個商人打扮的男子經過,那些人手腕上赫然有著北狄奴隸才有的刺青。
"有意思..."鹽池瞇起眼,想起風月腰間那塊來歷不明的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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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夜
殿內燭火幽微,沉香如霧。妄月斜倚在鎏金軟榻上,指尖輕點奏折,朱砂批閱的痕跡如血。她眉眼清冷,似一尊玉雕的神像,無悲無喜。
殿門無聲滑開。
風月踏入時,玄色官袍未染半分塵埃,銀線暗繡的蟒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他步履沉穩,行至御案前三步處,單膝點地,姿態恭謹而優雅。
"陛下,夜已深。"
女帝未抬眼,朱筆未停:"何事。"
風月抬眸,眼底沉靜如寒潭:"柳如煙求見。"
"不見。"
"他帶了驪原王府的消息。"
女帝指尖微頓,終于抬眸。燭火映在她眸中,卻未化開半分冷意:"讓他進來。"
風月垂首,唇角掠過一絲極淡的弧度:"遵旨。"
——
柳如煙踏入時,殿內溫度驟降。他今日仍是一襲月白錦袍,衣襟微敞,鎖骨處那點朱砂痣在燭光下艷得刺目。他行至御前,躬身行禮,嗓音如蜜裹刃:"陛下萬安。"
女帝未語,目光落在他袖間。
柳如煙輕笑,袖中滑出一封密信:"驪原王與鹽池公子...昨夜密談至三更。"
風月靜立一旁,眸色未動,指節卻微微收緊。
妄月接過信箋,掃過一眼,忽然將朱砂筆擲于案上。筆尖濺起的墨汁如血,染上柳如煙袖口。
"風月。"
"臣在。"
"驪原王府的梅花,"女帝嗓音冷澈,"該謝了。"
風月唇角微勾,眼底卻無半分笑意:"臣記得...驪原王最愛梅下弈棋。"
柳如煙瞳孔驟縮——這是要滅門。
女帝忽然看向他:"你很意外?"
柳如煙低笑,指尖撫過袖上墨痕:"陛下圣明...如煙只是好奇,鹽池公子若知此事..."
"他配么。"女帝冷聲打斷。
風月眸色微暗,指尖無聲摩挲劍柄。
柳如煙卻忽然逼近御案,染著丹蔻的指尖輕點奏折:"那若他...已向驪原王提親了呢?"
殿內死寂。
風月倏然抬眸,眼底殺意如刃。
女帝卻笑了。
她緩緩起身,玄色鳳袍逶迤及地,行至柳如煙面前時,忽然掐住他下巴:"你以為...朕會在意?"
柳如煙呼吸微滯。
風月無聲上前,劍鞘抵住柳如煙后心,嗓音低沉如嘆:"陛下...此人當誅。"
女帝未答,指尖卻加重力道,直到柳如煙唇角滲出血絲:"滾。"
柳如煙低笑退開,行禮時眼底閃過一絲癲狂:"如煙...告退。"
殿門合攏的剎那,風月忽然扣住女帝手腕,將她抵在龍柱上。
"陛下。"他嗓音沙啞,"鹽池..."
女帝冷眼看他:"松手。"
風月未動,指腹摩挲她腕間玉鐲:"臣...覺得比事尚有疑點。"
"朕需要你教?"
燭火噼啪炸響。
風月忽然俯身,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那陛下...需要什么?"
女帝抬眸,眼底寒意徹骨:"你需要朕...再說一遍?"
風月低笑,終于退開,行禮時袍角紋絲未亂:"臣...僭越了。"
他轉身離去時,殿外驚雷驟起,暴雨傾盆。
女帝凝視他背影,指尖緩緩收緊。
沈寒舟大步邁進殿內,靜立一旁,手中捧著剛調好的藥膏。
"陛下,該換藥了。"
他動作輕柔地為她解開衣帶,指尖不經意擦過她鎖骨。藥膏帶著淡淡梅香,敷在傷處清涼舒適。
"國公的醫術越發精進了。"妄月贊道。
沈寒舟耳根微紅:"臣近日研讀北狄醫典,發現..."
"北狄?"妄月突然抬頭,"國公怎會看北狄典籍?"
"是攝政王借給臣的。"沈寒舟輕聲道,"他說...北狄有些方子確實有效。"
妄月眼神一凝。風月為何會有北狄醫典?
沈寒舟指尖微微用力:"北狄的藥雖好,但..."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語,"有些毒,就藏在解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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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夜
溫雪衣跪坐在父親書房,看著丞相展開那卷名冊。
"這...這是祭典人員名單?"丞相眉頭緊鎖,"怎么大半是我們的人?"
"攝政王給的。"溫雪衣輕聲道,"他說...要我們盯緊這些人。"
丞相猛地拍案:"好個風月!這是要借刀殺人啊!"他沉思片刻,"不過...倒是個扳倒驪原王的機會。"
溫雪衣心不在焉地應著,滿腦子都是風月俯身時銀發掃過她手背的觸感。回到閨房,她從暗格取出一幅未完成的畫像——風月的側顏,每一筆都傾注了她的癡戀。
"王爺..."她輕撫畫中人冰冷的唇角,"總有一天,您會需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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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子時
風月立于庭院,手中把玩著一枚骨鈴。暗衛無聲跪地:"主上,北狄三王子又派使者來了。"
"殺了。"風月指尖凝霜,"把尸體送到驪原王府。"
暗衛退下后,風月望向紫宸殿方向。今夜是沈寒舟值夜...他想起白日里那人觸碰妄月的樣子,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灼熱。
這種情緒很危險。他該去殺了沈寒舟,該繼續他的弒君滅國之路...可腦海中卻浮現妄月喝藥時微蹙的眉頭。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像一滴來不及落下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