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柳絮飄進書院時,蘇綰正在給啞仆阿福包扎手腕。她指尖捏著蒲公英嫩葉,混著車前草搗成的漿液,忽然聽見廊下傳來細碎的議論:"聽說了嗎?三姑娘竟與戲班子的武生私通......""噓!二姑娘說,親眼看見他們在柴房幽會......"
竹簾外的光影突然暗了暗,沈硯之的青衫下擺掃過門檻,眼底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戾色:"蘇綰,我們談談。"
書院的杏樹下,沈硯之攥著張皺巴巴的宣紙,墨字在風中簌簌作響:"這是書院學子親眼所見,你還有什么可說?"
蘇綰掃過紙上"蘇三姑娘與戲子私通"的字跡,注意到落款處蓋著"鴻興戲班"的印章。她想起三日前蘇若雪生辰,曾讓她幫忙整理壽宴用的戲服,袖口至今還沾著半片水袖上的銀線。
"表少爺覺得,"她將藥箱擱在石桌上,露出里面的《千金方》,"我每日抄經(jīng)、學醫(yī)、照顧啞仆,何時有閑情與戲子幽會?"
沈硯之的指尖收緊,紙角刺破掌心:"別拿這些來搪塞!若雪說,你甚至偷了她的翡翠鐲子送給那戲子!"
話音未落,肩頭突然一沉。雪球不知何時躍上衣架,爪子里攥著塊猩紅的帕子,正是鴻興戲班武生的隨身之物。蘇綰挑眉接住帕子,見內(nèi)側(cè)繡著朵玉蘭花,與蘇若雪閨房的屏風圖案分毫不差。
"這帕子......"沈硯之瞳孔驟縮。
"表少爺該問嫡姐,"蘇綰將帕子浸入清水中,胭脂色迅速暈開,露出底下的密語,"為何戲班的定情帕子,會繡著侯府的玉蘭花?"
沈硯之踉蹌后退,撞翻了石凳。帕子上的字跡逐漸清晰:卯時三刻,柴房密會——雪。那是蘇若雪的筆跡,每個字都帶著她特有的挑鉤,像極了昨日晨省她潑茶時的弧度。
突然,馬蹄聲驚破書院的寂靜。周統(tǒng)領(lǐng)翻身下馬,呈上一卷羊皮紙:"沈公子要看證據(jù),卑職倒有戲班這三月的行程記錄。"
沈硯之接過攤開,臉色瞬間慘白——鴻興戲班三月初便離了京城,而"私通"之事竟發(fā)生在昨日。蘇綰望著他顫抖的指尖,想起昨夜雪球叼來的密報:蘇若雪買通賬房,偽造戲班回城記錄。
"還有這個。"周統(tǒng)領(lǐng)假裝踉蹌,撞翻蘇若雪的茶盞,露出底下的情書,"不小心"念出聲,"雪娘親啟,贈翡翠鐲表心意......"
蘇若雪的尖叫混著茶盞碎裂聲,她撲向情書卻被丫鬟攔住,發(fā)間的珍珠步搖滾落在地,露出鬢角未愈的抓痕——正是前日雪球為搶帕子所抓。
"不是我!這是栽贓......"她望向沈硯之,卻撞見對方眼底的失望。
沈硯之將行程記錄拍在石桌上,墨字沾了茶漬,顯得格外猙獰:"我竟信了你三年。"他轉(zhuǎn)身時,腰間的雙魚荷包晃了晃——那是蘇綰及笄時送的,如今卻掛著蘇若雪繡的玉蘭花穗子
申時的書院回廊,蘇綰摸著雪球項圈上的"雪"字,忽然想起蕭玉珩書房的《瑞雪圖》。貓兒用爪子扒拉她袖中的帕子,露出密語末尾的"三皇子府"暗紋——與祠堂毒蛇鱗片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周統(tǒng)領(lǐng),"她叫住正欲離去的玄甲衛(wèi),"勞煩告知王爺,玉蘭花帕子上的密紋,與三年前城郊刺客的暗器相同。"
周統(tǒng)領(lǐng)的背影一頓,卻在此時,書院外傳來馬蹄聲。三皇子府的馬車緩緩駛過,車窗縫隙里露出半片玉蘭花簾——與蘇若雪閨房的簾子材質(zhì)相同。
深夜的柴房,蘇綰借著月光翻開母親的醫(yī)書,缺頁處露出的玉蘭花圖案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側(cè)妃貼身醫(yī)女蘇挽之,持玉蘭花令可調(diào)動玄甲衛(wèi)。她攥緊雪球送來的半塊玉佩,觸感與蕭玉珩的腰牌一致,而內(nèi)側(cè)的"護卿"二字,此刻竟與醫(yī)書里的"挽之"形成藏頭——護挽。
更漏敲過子時,院外傳來柳氏的低語:"三皇子說,沈硯之已無用,該處理了......""母親放心,"蘇若雪的聲音混著狠厲,"明日族老會,女兒自有安排。"
蘇綰摸向腰間的玄甲衛(wèi)腰牌,指尖觸到"護卿"的凹痕。雪球突然跳上窗臺,爪子里攥著沈硯之的雙魚荷包,里面掉出張紙條:玉蘭花令在蘇綰處,速奪。她望著紙條上的字跡,那是沈硯之的筆鋒,卻多了幾分顫抖——像是被人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