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的馬車在傍晚的時候進入北京城,她們先是在客棧住下了。
第二日清晨,安陵容向客棧掌柜的打聽道:“近日可聽說誰家宅院要出手?”
掌柜停下打算盤的手,壓低聲音對安陵容道:“小姐算是問著了。前街林記綢緞莊的林老爺,這兩日正在尋買主。聽說連宅子帶家具都要一并出手,急得很?!?/p>
安陵容輕輕放下茶盞:“不知這林老爺為人如何?宅子可還潔凈?”
掌柜湊近些說道:“林老爺是正經生意人,宅子打理得極好。只是他家少爺在揚州折了本錢還惹了官司,這才急著賣宅籌錢?!?/p>
安陵容遞過一塊碎銀子,對掌柜說道:“勞煩掌柜遞個話,就說有位安小姐有意看宅?!?/p>
次日辰時,林老爺一到客棧就道:“安小姐,老朽那宅子就在前街,不如現在就去看看?”
僅穿過一條街,二人就到了門口。
林老爺引路道:“小姐請看,這前院三間倒座房,原是用作客房?!?/p>
安陵容細細打量,之后穿過垂花門,正院五間大屋窗明幾凈
安陵容問道:“這些家具都留著?”
林老爺苦笑道:“都留著。老朽急著去揚州,帶不了這許多物件?!?/p>
安陵容突然開口道:“五百兩。”
林老爺脫口而出道:“小姐,這...”
安陵容打斷他說道:“六百兩現銀,今日就立契?!?/p>
林老爺急著用錢救兒子,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道:“那好吧?!?/p>
衙門大堂里,書吏慢條斯理地磨著墨。林老爺將房契鋪在案上。
“立賣契人林德昌...”書吏拖著長音念道,“將自置宅院一所,共計八間,并屋內一應家具器皿,賣與安...”
“安陵容。”她輕聲接道,看著書吏在契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驗過銀票,書吏取出府衙大印,在朱砂盒里重重一按?!芭尽钡囊宦?,鮮紅的官印落在了契書上。
拿到契書的安陵容,臉上止不住笑意,她邁著轉快的步伐走回客棧。
掌柜的見安陵容回來,笑道:“小姐可還滿意?”
安陵容對掌柜的說:“甚是滿意,多謝掌柜的了。”
說完之后安陵容就帶著已經收拾好行李的蕭姨娘和杜若、素若乘著馬車搬進了新宅。
又過了一日,正是七月二十三日,安陵容去長安銜上陳掌柜的店鋪取分紅,看過賬本的她,收下了掌柜遞過來了二十七張百兩銀票。
次日清晨,安陵容帶著杜若來到人牙子市場。
一個約莫五十歲的婦人,圓臉盤上嵌著一雙精明的眼睛,正唾沫橫飛地向幾個顧客推銷。
見安陵容來了,周婆臉上立刻堆滿笑容迎上來問道:“這位小姐,您今日是想買個粗使丫頭還是...”
安陵容開門見山道:“我需要幾個有特殊才能的。識字會算的優先,另外還需要一個廚藝好的和一個女工出色的。”
周婆眼睛一亮,搓著手道:“安小姐來得正好!昨日剛到了一批新人,有幾個確實不一般?!?/p>
她轉身朝后面喊道:“陸明遠,帶你妹妹過來!還有柳青那丫頭!”
人群中走出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形瘦削但站姿挺拔,眉眼間透著幾分書卷氣。他身后跟著個比他矮一頭的女孩,約莫十三四歲,臉上還帶著稚氣,但眼睛明亮有神。另一個走過來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手指修長,雖然衣衫破舊卻收拾得干凈利落。
周婆拉過少年對安陵容說:“這個陸明遠,他父親原是玉饌樓的賬房先生,這小子從小跟著他看賬本?!?/p>
安陵容仔細打量少年:“可會記賬?”
陸明遠拱手行禮,聲音清朗:“回小姐的話,田畝賦稅、商鋪流水都能計算?!?/p>
周婆又拉過小女孩對安陵容說:“他妹妹陸小雨,別看年紀小,灶臺上的活計可不含糊。她娘生前是玉饌樓后廚師傅,手藝都傳給她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頭:“我...我會做多種點心,還能做很多道菜...”
周婆最后指著那個手指修長的少女說道:“這個柳青繡活一等一的好?!?/p>
安陵容心中已有計較,但面上不顯,她問道:“他們身世可都清白?為何淪落至此?”
陸明遠眼神一暗說:“家父...染上阿片癮,變賣家產,最后連宅子都抵了出去,也把我們賣了…”
柳青低聲道:“我爹好賭,欠了印子錢,把我賣了抵債...”
安陵容轉向周婆問道:“價錢怎么說?”
周婆道:合計六十兩銀子。”
安陵容一手交錢一手收賣身契當場成交,然后帶他們回到府中。
安陵容帶三人來到前廳,對他們三人說道:“在我這里做事,守規矩是第一,我買你們不是做粗使的,而是要你們各展所長。現在,我要看看你們是否真如周婆所說?!?/p>
她讓杜若搬來一張小桌,上面放著賬本和算盤,那個是林掌柜留在府中的,安陵容說道:“陸明遠,這是去年綢緞莊的賬本,錯漏百出。你用一個時辰理清楚,算出凈利潤?!?/p>
又對陸小雨說:“廚房里有現成的材料,你做三道點心來,要精致可口?!?/p>
最后對柳青道:“這里有一塊素絹和絲線,繡一朵海棠給我看?!?/p>
三人各自領命而去。安陵容則坐在廳中,研讀琵琶樂譜。一個時辰后,陸明遠第一個回來,雙手奉上重新整理好的賬本。
對安陵容說道:“小姐,賬已理清。”
安陵容翻閱賬本,只見條目清晰,計算準確,之前林掌柜弄錯的地方,都被一一糾正。她滿意地點頭道:“很好?!?/p>
不久,陸明遠的妹妹陸小雨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擺著一碟晶瑩剔透的水晶餃、一碟香氣撲鼻的棗泥糕。安陵容每樣嘗了一口,眼中閃過驚喜——這手藝確實不凡,比松陽大多數點心鋪子都要好。
最后回來的是柳青,她手中的素絹上已經綻放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連花瓣上“露珠”都繡得惟妙惟肖。雖然不比安陵容繡得好,但用來繡放香料的荷包也是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