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日回暖,弘暉一天一個樣兒,胖乎乎的小下巴上疊了兩層肉,宜修居住的春暉閣里笑語不斷。
柔則入府做嫡福晉的消息已經傳開,內務府那邊接了差事,正在著手預備婚禮,日子定在了來年二月。
看宜修如此賢淑,胤禛特意給她做臉,來春暉閣的次數比從前更多了。
宜修對此很不耐煩。
“我自生產后,身子總是不爽利。你說,我日后還能侍寢嗎?”宜修面帶憂愁,請了府醫診治。
府醫一聽她這樣說,忙問:“產后之癥可馬虎不得,側福晉可是還有下紅?”
宜修點了頭,又訴苦道自己常有疼痛。
府醫的臉色凝重起來:“哎呀,您這可要好生調理,有那疏忽的女子,自此以后垮了身子、英年早逝的都有!至于侍寢……”
他面露惋惜:“您若是沒好全,就暫時不要侍寢了。微臣給您配些養身子的藥,您好生吃著吧。”
宜修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心里舒暢,面上卻做出萬分痛苦的樣子,將府醫賞賜一番送走。
消息報給了胤禛,胤禛深感女子生產不易,更對宜修生了疼惜,并未因此冷落她。
宜修自是懂事,常舉薦其余女子侍寢,以對她額外恭敬的李格格、武格格兩人為多。
剩下的齊格格進府晚,資歷淺,故排在后頭;而那位苗格格腦子不靈光,心里想著宜修不能成為福晉、只能屈居側福晉,有看戲之意,臉上竟還帶了出來。
苗格格起初還沒覺著什么。等過了幾個月,李格格有喜了,她悔不當初,又忙舔著一臉地去討好宜修。
宜修知道她這人的性子,懶得和她計較,如常在胤禛面前提了她。
只是她才受了幾日寵愛,那邊柔則進府的日子近了,胤禛沒心思再進后院,苗格格又關起門來生悶氣去了。
胤禛像個毛頭小子一般親自準備了很多聘禮,深情的名聲很快傳遍京城。
柔則成為了眾多少女艷羨的對象,已經訂了親事還能被雍親王求到皇帝面前非她不娶,誰不羨慕。
而這話傳著傳著變了味,成了撫遠將軍家的少爺也對柔則一往情深,和雍親王為爭一女發生了矛盾,最后是雍親王勝出。
“先前不是放了風聲出去,是因風水不合,故而兩家退婚的嗎?”
撫遠將軍家的少爺火冒三丈:“怎么成了本少爺爭不過雍親王?我又何時對烏拉那拉氏的長女情深?”
娶妻娶賢,誰不知烏拉那拉氏的長女空有美貌,掌家理事一竅不通。
和他們府上結親是聯姻所需,他難道是真喜歡此女?
“我看,怕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傳出這些話來,是想要踩咱們的臉面。”
撫遠將軍為官多年,一眼看出問題所在。
只是有關男女之事的謠言總是傳得最快,強壓下去還會越描越黑,他并不好處理。
“哼,不論是否有人作梗,事情已經這樣了。為著雍親王,打了咱們的臉,最后拿一個郡主指婚給我做補?還真當咱們家稀罕攀龍附鳳!”那少爺咬牙切齒。
撫遠將軍看兒子受辱,心里的火氣更盛。
這事兒本就是烏拉那拉府和雍親王做的不地道,如今又害他丟了臉。
礙于雍親王如今的顯赫,他面上不好發作,私下卻和這兩個府邸都疏遠了。
他在朝中與不少武將交好,幾個同僚理解他的苦悶,也都對雍親王生出些意見來。
胤禛對朝堂局勢何等敏銳,很快發現這些人對他不如從前,不由驚出了冷汗。
“額娘,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了。”胤禛坐在德妃的永和宮里,臉色陰沉。
德妃心知,胤禛對柔則的感情并不那么單純。
真心自然是有的,但他做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也是為了讓人認定他是個重感情的人,以降低皇上的防備心。
可顧此失彼,失了撫遠將軍那邊的人心,倒是不劃算。
“如今你皇阿瑪年歲大了……”德妃隱晦地提了一句:“你這邊絕不能出任何錯漏。朝堂上牽一發而動全身,你需再仔細想想,拿捏住分寸才對。”
撫遠將軍早年得皇上看重,他那一派的武將是朝中不容小覷的勢力,若不是顯赫如此,烏拉那拉氏也不會同他結親。
胤禛這事兒做的欠妥,如今只是傳出些男女之情的八卦讓人笑話,若是將來再傳出他對待武將老臣們不夠恭敬,那可怎么是好呢?
胤禛沉思了一會兒,朝德妃告退道:“額娘放心,兒子知道輕重,會想出法子的。”
過了幾日,胤禛到養心殿覲見時,康熙帝再次提了一嘴“你這小子倒是個情種”。
兒子為了一個女人鬧得滿城風雨,他沒少拿這事作為笑談,偶爾也會不輕不重地呵斥幾句。
之前胤禛總是固執的,這回倒是順勢跪下了。
“先前皇阿瑪教誨兒臣莫要耽于女色,兒臣那時候糊涂勁兒上頭,總是不能清醒。如今終于想通了幾分,兒臣愿讓烏拉那拉氏的長女入府做側福晉,日后等她生下子嗣有功后再做福晉。”
康熙微愣:“你當真轉性了?”
“兒臣先前年輕不懂事,還請皇阿瑪寬恕。”胤禛誠懇道。
康熙笑了笑,并未多問:“既是你樂意如此,朕便準了。”
胤禛從養心殿出來后,就將康熙的旨意遞給內務府。
內務府順勢裁減了一些用度,將迎娶福晉的禮儀改為側福晉,并不費什么事。
這樣一來,眾人皆知雍親王對待烏拉那拉氏長女的情分并沒有那么離譜,京城關于柔則被兩位顯赫男子爭執的流言不攻自破。
消息傳到烏拉那拉府中,柔則當場暈了過去。
大夫人心疼女兒,忙著派人去請醫官,鬧得人仰馬翻。
等柔則嬌喘著轉醒,大夫人朝過來探望的費揚古哭訴:“德妃娘娘和王爺是怎么個意思,本是福晉,臨到頭竟成了側福晉?老爺,你可要為柔則做主啊!”
費揚古愕然:“做什么主?你是要我進宮去求,還是要我進雍親王府求?”
“進雍親王府!啊不,雍親王性子硬,還是進宮好,德妃娘娘總是更向著我們府上的。”大夫人急切道。
看著這個拎不清的蠢婦,費揚古氣笑了。
“皇上開了金口的,你還想朝令夕改?我看是我這些年把你們母女寵壞了。不過我倒是有一事好奇。”
他看向柔則:“柔兒,你先前不是說過,和雍親王之間是互相愛慕、天作之合么?你們倆情深至此,并不在乎虛名,怎么你對嫡福晉的位置如此在意?”
對費揚古來說,柔則是否做嫡福晉不影響他的仕途。
王府里還有個宜修呢,就算柔則不能產下子嗣,嫡福晉也只會在這兩個女兒當中選擇,不可能被外人摻和。
他雖對柔則多幾分疼愛,可兒女之情如何比得上他的前途。
柔則被問得張口結舌,囁嚅半晌道:“阿瑪說哪里話,我,我自是愛慕胤禛,無關名分的。只是驟然聽說改為側福晉,不知是有什么內情,心里惶恐……”
費揚古一個大男人,對女兒家的心思懶得多想,擺手道:“能有什么內情,無非是朝堂上的事兒,你不懂這些,安心備嫁就好。為父自幼疼你,如今也是按著你的意思將你嫁給合心意的夫君,等你進了王府與王爺恩愛和睦,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柔則被哽得說不出話,只能訥訥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