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 科克沃斯郡 麻瓜社區
科克沃斯的黃昏總是來得特別早。當最后一縷陽光從廚房的方格窗溜走時,奧利芙?梅爾羅斯正踮著腳尖,試圖夠到櫥柜最上層的煎鍋。她纖細的手臂在寬大的毛衣袖口中晃蕩,像一根隨時可能折斷的嫩枝。
奧利芙?梅爾羅斯不是個孤兒,但是她獨自一人生活,哦不,還有一只等著她照顧的“老”精靈奇拉,"小主人又在做這些...這些..."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廊傳來,帶著濃重的法語口音,"在老宅時,早餐前菜可是黑湖蝸牛佐龍血醬(Escargots de Lac Noir, Sauce Sang-de-Dragon),主菜..."
"是純血統紅酒燴牛肉(B?uf Bourguignon 'Sang-Pur')。"奧利芙頭也不回地接話,淺金色的卷發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輕輕晃動,"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奇拉。"
家養小精靈奇拉耷拉著皺巴巴的橘子皮般的耳朵走進廚房,網球大小的灰眼睛里閃爍著不滿的光芒。它身上套著一件繡有梅爾羅斯家徽的茶巾——這是它從法國帶來的衣物,干凈又體面。
"盧西恩少爺要是知道他的獨女在麻瓜廚房..."奇拉的聲音突然哽咽,枯枝般的長手指緊緊攥著茶巾邊緣。
奧利芙的動作頓了一下。父親的名字總是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持續地切割著她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她熟練地將煎蛋翻面,蛋清在熱油中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我相信父親肯定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像他認為你會照顧好我一樣。"
奇拉的耳朵劇烈抖動起來,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它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因為一些顧慮選擇住嘴。
奧利弗七歲那年,母親讓家養小精靈奇拉將她帶離戈德里克山谷的家,來到這棟母親長大的外祖父母的舊居生活。并以女主人的身份命令家養小精靈奇拉照顧幼年的奧利芙。
盡管老奇拉從不掩飾對"那個女人"——奧利芙的母親埃莉諾?格林的厭惡,但基于家養小精靈與巫師家族的主仆契約的約束,奇拉只能遵守來自主人家的命令。
"卑鄙的麻瓜種。"奇拉經常這樣稱呼埃莉諾 格林,即使在奧利芙面前也毫不避諱,"拐騙高貴梅爾羅斯少爺的心機女。"毫無一絲對家族現任女主人的敬意。
奧利芙對于上一輩人的糾葛不予置評,她理解出身梅爾羅斯的家族的家養小精靈只對自己的家族成員忠誠。作為法國二十八純血的梅爾羅斯家族最后的家養小精靈,奇拉親眼見證了家族的唯一繼承人盧西恩少爺因為拒絕與英國堅持血統永遠純潔布萊克家族聯姻,選擇與麻瓜出身的埃莉諾格林締結婚約,而最終被家族除名。
"老主人到死都在為少爺謀劃。"奇拉用細長的手指抹著眼淚,開始它第一千零一次講述,"轉移法國大半家產到英國發展,就為讓那個...讓少爺衣食無憂的生活..."
奧利芙安靜地聽著,將煎好的雞蛋盛進盤子。她記得父親病榻上,每當提起祖母安娜?梅爾羅斯時復雜的神情,那雙藍眼睛里總是翻涌著孺慕與憤恨交織的復雜情感。
"好了,奇拉,晚飯時間到了。"奧利芙打斷老精靈的絮叨,"三明治可以嗎?"
"小、小主人,這是奇拉該做的..."奇拉抖動著充滿褶皺的耳朵,卻沒有移動腳步。它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表情,像是本能與意志在進行某種無聲的對抗。
奧利芙早就習慣了這種反應。她有時會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父親唯一的血脈,奇拉大概都不愿稱呼自己為"小主人"。
更可能稱呼她是"那個女人的小崽子"之類的。
不過她并不在意——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如此陪伴過她,奇拉是有記憶后第一個和她相處時間最久的生物,盡管有時它啰嗦的話語非常失禮。但不可否認,這三年都是奇拉陪伴自己適應這個陌生的麻瓜世界,嗯,形影不離。
"不用了,你把餐巾擺放好就可以。"奧利芙麻利地走進廚房,打開天然氣灶臺。十歲的女孩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熟練動作——點火、倒油、煎蛋一氣呵成。她的手指纖細卻有力,手腕轉動間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仿佛在進行某種隱秘的魔藥配制。
奇拉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小主人忙碌的背影,嘴里又開始嘟囔:"可憐的盧西恩少爺,要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拒絕老主人,執意留在英國..."
奧利芙假裝沒聽見。她知道話題很快就會轉向對母親的抱怨,對麻瓜生活的鄙夷,以及對"梅爾羅斯家族往昔榮光"的追憶。
那些故事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水晶吊燈下舉行的純血晚宴,家養小精靈們排著隊端上的珍饈美味,還有那些她從未謀面的法國貴族親眷。
但現實是,奧利芙只在奇拉手里吃到過能噎死人的法棍——七歲那年,一塊堅硬如石的面包讓她失去了兩顆門牙。
接下來的兩個月里,她因為說話漏風而拒絕在外與任何人交流,被鄰居家的蘇珊娜在學校造謠是個"小啞巴"。
就是從那時起,她開始向蘇珊娜的母親,友善的格林太太學習簡單的廚藝。格林太太是母親的堂嫂,是一位喜歡對他人說教但卻不失善良的家庭主婦。
她指導奧利芙簡單廚藝,借給過奧利芙兩本書——《廚房烹飪指南》和《圣經》,并邀請她這周日一起去教堂做禮拜。
"小主人需要老奇拉幫忙嗎?這點事..."奇拉的聲音將奧利芙從回憶中拉回。老精靈站在餐桌旁,手里捏著一條繡花餐巾,卻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奧利芙搖頭表示拒絕,她麻利的將做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端上桌。機械地咀嚼著屬于自己三明治,目光卻不自覺飄遠。
她的母親埃莉諾?格林為了父親盧西恩的身體,把自己困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魔藥室里。埋首周旋在各種大部頭書籍和不同坩堝之間,以期能夠熬制出緩解自己丈夫詛咒的魔藥。
偶爾寄回一些麻瓜貨幣,保障唯一的女兒和老奇拉不至于在陌生的麻瓜世界餓死。
奇拉蹲在凳子旁邊小口吃著三明治——它拒絕上桌用餐,盡管奧利芙每次都會邀請。
"奇拉,你可以一起坐下用餐的。"奧利芙說,這是她們之間持續了三年每餐都要進行的對話。
"奇拉是高貴的梅爾羅斯家的小精靈,有身為家養小精靈的職業操守,不能做如此沒規矩的事情。"老精靈的耳朵激動地抖動著,"只有...血統不那么高貴的家伙才會..."
奧利芙看著眼前嘟囔著規矩老精靈,思緒再次飄遠回到她們的初見。奇拉帶來祖母離世的消息,接收遺物的父親突然發病,生死不知。同時自己魔力也在那個夜晚發生暴動。想起誘發父親發病的那把閃著詭異粉光的黑色匕首,在自己觸碰時,爆發了魔力暴動,觸發了自己的天賦技能——時光回朔。
在回朔的時光中奧利弗看到過去的畫面——奢華的宴會上,身著深紫色長袍的祖母安娜?梅爾羅斯將匕首遞給父親:"布萊克家族的誠意,能護佑婚姻幸福。"接過匕首下一刻父親就抽搐著倒下,場面一瞬間變得混亂無比。
那次魔力暴動摧毀了整個書房,也徹底改變了這個家庭原有的相處模式。
奧利芙被放逐了。
母親讓家養小精靈奇拉帶著她搬離戈德里克山谷,回到這棟外祖父母留下的麻瓜老宅。
從那以后,奧利芙的生活就被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白天在麻瓜學校做一個安靜的"書呆子",晚上則是被魔法世界遺棄的可憐小女巫,只有家養小精靈陪伴著她。
"小主人又在發呆了。"奇拉已經吃完三明治,正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奧利芙,"血統不純的孩子,除了發呆就是個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奧利芙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面無表情地走向書房。說是書房,其實只有些麻瓜小學的讀物和一些房子里原有麻瓜世界的一些書籍——與戈德里克山谷那個被她魔力暴動炸毀的書房相比簡直寒酸至極。家里的那個書房堆滿了充斥著各種大部頭書籍的巨大書柜,也是小奧利芙自小最愛的消遣之處。
她從書架上取下格林太太給的兩本書——《廚房烹飪指南》和《圣經》。明天是周日,她應邀陪格林太太去教堂做禮拜。
想到這里,奧利芙下意識摸了摸藏在衣領下的家族掛墜盒——那里有張小小的照片:病容憔悴的盧西恩抱著剛出生的她,
身旁是面色疲憊卻強打精神的埃莉諾。照片中的父親時不時逗弄懷中的嬰兒,嬰兒咧開沒有牙齒的嘴巴在笑,旁邊的年輕女人溫柔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女兒。這是不存在奧利芙記憶里,只能在照片中才得以窺見的的溫馨畫面。
窗外,科克沃斯的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奧利芙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個遺傳著父親海藍色眼眸和母親金色長發的女孩。再過幾個月就是她十一歲生日了,她會收到魔法學校的來信嗎?還能見到母親嗎?會回到那個充滿魔法的世界嗎?
在這幢麻瓜世界的房子里,奧利芙?梅爾羅斯正以自己的方式,期待著屬于她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