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未來,亙古未有之。
若有,也僅僅是推算未來,或是對未來的預測,比如,早在始皇親政時,就有人斷言,大秦必將一統天下。
但,連續預言對十件事,這簡直匪夷所思。
眾人心中不免狐疑,可臺上所言之人,乃是公子扶蘇,若說公子撒謊,這斷然不可能。
能預知未來,必然會卜卦算數,這乃是陰陽學所長,眾人的目光,不由地全部落在了盧生身上。
此刻,盧生面色難看,他心情復雜,若天下真有能預知未來之人,豈不是能算出這熒惑守心產生的緣由?
可若是和自己的‘亡秦者胡’相悖,那始皇會信誰?
結果不言而喻,始皇一定會相信這位神秘人,畢竟,他預言的十件事,全中!
到時候,若是以一個欺君瞞上的罪責責罰自己,盧生的下場會是什么?
車裂還是腰斬?
想到這,盧生不禁瑟瑟發抖,心中對徐福更是暗罵不已。
半晌后,王綰率先問道:“公子,不知道此人為稷下學宮哪位夫子?”
稷下學宮本是齊桓公創辦的學堂,歷經數百年,是百家爭鳴的核心舞臺,出過孟子、荀子、以及李斯的同學韓非子。
能在陰陽學說上大有所成,恐怕只有稷下學宮,才能培養出這等人才。
可臺上的扶蘇,卻是搖了搖頭。
“此人就在咸陽,觀其過往,沒有師從他人,應是自學成才。”
“自學成才?”王綰駭然,“陛下是想招此人來解讀這熒惑守心的天象?”
嬴政起身點了點頭,“正是!來人吶,宣!”
守在臺上的趙高,頓時扯著嗓子喊道:“宣李乾覲見!”
悠長尖細的聲音,從大殿內傳來。
守在殿外的李乾,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昨日還在和黑夫他娘懷才不遇,今日天還沒亮,竟然就被人接到了這章臺宮內。
平日里,他只能站在遠處遠遠觀望這座章臺宮,而今日,自己已站在了這里。
三年,到大秦來,已經整整三年了!
他終于如愿以償,登入廟堂,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祖龍!
從這個世界醒來,他便直接奔著咸陽的方向一路行來,剛剛一統六國,餓殍遍地,可始皇下令免稅三年。
百姓的臉上,卻是帶著對未來的期待。
若不是秦始皇,華夏大地想要一統,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只是,李乾知道,這樣的和平生活,只有短暫的十四年。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看起來霸氣,帶來的結果,卻是中華大地,死亡一半的人口。
這樣的慘象,李乾不想見到,而改變歷史的契機,就在今日!
雖說大秦短暫,可漢承秦制,這表明始皇帝設計的一套制度,并無缺漏,唯一要變的,便是輕徭役,減刑罰。
“先生,陛下有請。”站在李乾一旁的蒙毅,客氣地拱手行禮。
“我知道了。”
李乾點了點頭,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便大步朝著殿內走去。
抬腳踏入大殿的剎那,四周竟是響起了管弦之音,整個大殿內的百官皆是轉身相迎,這樣的規格,堪比王侯覲見。
李乾的心,早已不受控制地狂跳,他夢中想了很多次,想著自己第一次見到始皇會是什么場景。
可無論自己有多大膽,也不會奢想會如今日一般,在百官的注目下,在管弦之音的歡迎下,踏入了大秦權力的中樞。
那遠處高臺上的秦始皇,此刻身穿玄色龍袍,注視著自己。
李乾的步伐很穩,為了等這一天,他整整彩排了三年!
當他踏入大殿的剎那,百官之中多了不少驚呼聲,只是李乾精神高度集中,并沒有聽到。
任誰也沒想到,這位陰陽學大成之人,竟然這般年輕,看面貌竟是比公子扶蘇還稚嫩一點。
這樣的人,真的能算出未來之事?不少人的心中,頓時起了疑惑。
“小人李乾,見過陛下,陛下萬年!”
緩步走到人群前,李乾當即跪下行禮。
嬴政面露笑容,倒是有些意外,自己的兒子找了這樣一個人來,見到這般場景,還從容不迫,看樣子心智頗堅。
“嗯,不錯,倒是當得起扶蘇的心腹……”
嬴政心中不由地想著。
既然是兒子扶蘇找來解決熒惑守心問題的,必然深得扶蘇信任,嬴政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等李乾解了這熒惑守心,便給他封個客卿。
而人群中的盧生,已是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算出未來事情之人,竟然這么年輕。
“免禮。”
“謝陛下!”
李乾起身,面向始皇,靜靜等待發問。
“李乾,朕聽聞你于兩年前,獻給扶蘇一封書簡,此書簡上,預言著未來兩年的十件大事……可有此事?”
“回陛下,確有此事。”
“哦?這書簡之上的事,皆已成真,可否告知朕,你是如何算出來的?”
“陛下容稟,小人少時于云夢大澤感受天地號召,兼習鄒子五德之說,以自身壽數為引,才能窺得一絲天機。”李乾拱手回道。
臺上的嬴政露出恍然的表情,余光瞄了瞄身旁的扶蘇,自己兒子找來的人,侃侃而談,絲毫不露怯,且回答的滴水不漏,果然有氣魄。
頓了頓,嬴政直入主題,“前些日,你預言朕要封禪泰山,可知當夜熒惑守心,今日朕招你入宮,便是要問問,這天象何解?”
言罷,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李乾身上。
人群中的盧生,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他心中狐疑,昨夜公子扶蘇借機諫言恢復分封,被駁斥之后,才拿出了書簡,且書簡上的事,都是已經發生,想要偽造,并不困難。
想通這些,盧生的臉上恢復了少許血色,片刻后,只覺得汗毛炸立,額頭滲出絲絲汗珠,莫不是此人是儒家安排的后手,借機繼續諫言?
若真是這般,這天象之解,肯定要引向主導大秦的法家身上,到時候,和自己的卜算有異,自己定會受到牽連。
想到這,盧生不禁咬緊牙關,暗罵道:“這群臭儒生!!”
盧生一旁的李斯見狀,忍不住低聲問道:“盧博士,今日身體是否有恙?”
盧生擠出了個笑容:“多謝廷尉關心,估摸是昨夜受了風寒,身體微恙。”
見狀,李斯也不再多言,想要聽聽這名布衣少年,該如何解了這天象。
聽到始皇的問題,李乾微微一愣,所謂熒惑守心的天象,在歷史上確有記載,不過,并不是今年,而是在始皇駕崩的前一年。
李乾清楚,所謂的熒惑守心不過是火星軌跡運動,產生的特定天象罷了,并不是什么預警。
可史書上寫的不是今年,而且除了熒惑守心外,還伴有星石隕落。
不過,細想下,自己都穿越了,或許這歷史的軌跡,已經有了些許松動。
這道題也難不住李乾,想著大秦馬上就要北擊匈奴,李乾拱手道:“陛下,這天象小人也曾算過。”
“何解?”
“亡秦者,胡也!”
“彩,彩啊!!”
人群中,盧生大聲說道,他挺直腰背,滿臉笑容,望向扶蘇一臉的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