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沐初從辦公室溜回教室,一推門就瞅見全班跟看猴似的圍著沈奕楠。再一瞄,萬年逃課王賀衿淵居然正襟危坐,手撐在下巴擱在桌沿上,眼神直勾勾盯著沈奕楠,像看見肘子的二哈。
沈奕楠眼尖瞅見庾沐初,嗷一嗓子蹦起來:“班長!”
邊上熒三三擠眉弄眼:“班長你瞧!沈同學這眼睛跟你似的會放電,連脾氣都軟乎乎像棉花糖!”
苓芷笑出小梨渦:“可別亂點鴛鴦譜,咱班人均限量款懂不懂?”
賀衿淵突然拍桌炸毛:“哪兒像了?我看他眼睛就像倆玻璃彈珠。”
沈奕楠聽了,當場伸手拽住庾沐初的手腕往自己身邊扯。賀衿淵見狀嗷嘮一嗓子蹦起來,椅子都被撞得哐當響:“沈、松、手!庾沐初的手腕是你能拽的?”
庾沐初被拽得一個趔趄,下意識往后躲,賀衿淵伸手撈住他的后頸,像拎小雞仔似的把人往自己這邊拽,嘴里還兇巴巴的:“庾沐初你屬面條的?站都站不穩!”
沈奕楠不服氣地叉腰:“我這是讓班長近距離展示‘溫柔同款’!你看他耳尖都紅了,是不是被我夸害羞了?”
庾沐初摸了摸耳朵,發現壓根沒紅,正要反駁,就聽賀衿淵冷笑一聲:“他那是被你拽得缺氧了。再說了,溫柔能當飯吃?”
沈奕楠氣鼓鼓地跺腳:“當然能!班長要是給我輔導作業,我能多吃三碗飯!”
賀衿淵挑眉:“輔導作業?他給你講題時,你眼神能從他臉上移到卷子上算我輸。”
苓芷捂著嘴笑:“你們倆小學雞吵架呢?都消停點,當心班長記黑名單。”
庾沐初終于找回話語權,無奈扶額:“都坐好上課了。賀衿淵,你今天要是再逃課——”
“沒逃!”賀衿淵立刻坐直,手指敲了敲課本,“我準備好好聽聽,這節是不是講‘玻璃彈珠的物理反光原理’?”
沈奕楠哼了一聲:“明明是講‘二哈看見肘子的生理反應’!”
賀衿淵突然嗤笑一聲,指尖敲著課本的力道加重,書頁被敲得發出脆響:“物理課?呵,不如先講講怎么讓某些人別總往別人跟前湊。”
他斜睨沈奕楠,眼尾微挑,又忽然轉頭看向庾沐初,眉峰卻瞬間壓下,“尤其是某些連站都站不穩的——”
“賀衿淵。”庾沐初打斷他,語氣帶了點警告:“上課了。”
“要你管。”賀衿淵別過臉去,課本被他翻得嘩嘩響,卻半天停在同一頁。
沈奕楠故意往庾沐初那邊傾了傾身子:“班長,你同桌好像不太歡迎我?”
“他誰都不歡迎。”庾沐初低聲說,余光瞥見賀衿淵耳尖微動,卻又在對上他視線時立刻冷下臉。
上課鈴總算救了教室的雞飛狗跳。庾沐初剛在座位上坐穩,就見賀衿淵把草稿紙揉成球,精準砸中右排交頭接耳的沈奕楠,“再扭來扭去,信不信我把你粘在講臺上當鐘擺?”
賀衿淵咬著筆桿冷笑,筆尖卻在草稿紙上畫了只歪歪扭扭的企鵝,圓滾滾的肚子上歪七扭八寫著“面條精”三個字。
庾沐初瞥見那只企鵝,嘴角抽了抽:“這是在畫我?”
“關你屁事。”賀衿淵飛速用課本蓋住畫,他迅速移開視線,假裝研究黑板上的公式,賀衿淵卻突然把草稿本往他面前一推,鉛筆尖戳著那團亂線:“這題怎么解?”
“你不是從來不聽講?”庾沐初挑眉。
“現在聽了。”某人耳尖發紅,聲音卻硬邦邦,“班長不是要管紀律?連學渣都不管,算什么好班長。”
沈奕楠在右排憋笑憋得肩膀亂抖,轉頭時正好撞上賀衿淵殺人般的目光,立刻改口:“我什么都沒看見!真的!”
庾沐初剛翻開筆記本,后墻時鐘“當”地敲了半刻。賀衿淵突然彈起來,椅子刮地響得人牙酸,庾沐初驚得筆尖戳破紙:“又要逃——”
“要你寡。”賀衿淵甩下句兇巴巴的,卻突然彎腰湊近,聲音低得像貓爪子撓心,“放學杵原地別動。”
“啊?”庾沐初懵圈抬頭,就見某人已經單手撐窗翻了出去,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獸,留他對著空蕩蕩的窗口發愣。
右排沈奕楠盯著翻窗的背影輕勾嘴角,下課鈴響時立刻湊到庾沐初桌邊:“班長,我這住校生路癡屬性暴露了,能蹭個導游嗎?”
庾沐初捏著筆桿猶豫,窗臺上還留著賀衿淵書包帶的殘影,可老師還對他說“多帶帶新同學”。
指尖敲了敲課表,他把筆記本塞進書包:“行,先帶你認食堂。”
“班長人美心善!”
“走吧!”庾沐初背起書包,沒注意到沈奕楠眼底閃過的狡黠。走廊盡頭的風掀起他校服衣角。
沈奕楠亦步亦趨跟著庾沐初走在走廊,指尖有意無意撥弄著書包帶:“班長知道嗎?剛才那位……”話到嘴邊忽然轉了彎,他盯著庾沐初耳尖輕笑:“教室后墻的爬山虎比我之前學校的密多了。”
庾沐初沒察覺對方的欲言又止,側身替他擋住迎面沖來的打鬧男生。
“食堂在三樓,左手邊是牛肉面窗口,阿姨會多給半勺蘿卜。”陽光透過走廊窗戶斜斜切進來,在他睫毛上鍍了層暖金。“住宿樓的話,晚八點后門禁,記得帶校園卡。”
“班長連這些都清楚呀?”沈奕楠忽然湊近,“該不會是偷偷幫人記過無數次逃課路線?”
庾沐初腳步頓了頓:“是、是學生會整理的手冊內容。”他加快步伐避開對方探究的目光,“先去領飯卡吧,新生窗口在——”
“在這兒。”沈奕楠忽然伸手拽住他手腕,指尖在他掌心輕輕點了點:“班長看,指示牌在那兒呢。”
庾沐初帶著沈奕楠領完飯卡,又繞到宿舍樓幫他確認床位。沈奕楠忽然指著拐角處的自動販賣機:“班長,我請你喝汽水好不好?”不等回答便蹦跳著跑過去,指尖在按鍵上飛快游走。
“給。”他拋來一罐汽水,自己叼著草莓味吸管晃了晃,“班長平時都怎么打發課余時間?躲在教室做題嗎?”
“偶爾去圖書館。”庾沐初擰開瓶蓋,氣泡聲在靜謐的樓道里格外清晰,“或者……”他頓了頓,目光掠過遠處操場邊的梧桐樹。“整理社團資料。”
沈奕楠忽然湊近他肩頭,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那班長有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比如……”
他指尖摩挲著易拉罐邊緣:“和有趣的人一起翹課看電影?”
易拉罐在庾沐初掌心發出輕微的擠壓聲,他后退半步:“學、學生手冊規定不能逃課。”
“逗你的啦!”沈奕楠突然笑出聲,仰頭灌了口汽水,喉結在蒼白皮膚下輕輕滾動,“不過班長緊張的樣子,倒讓我想起以前養的小奶貓,碰一下就炸毛,尾巴卻翹得直直的。”
庾沐初低頭看表,晚霞已經漫上走廊盡頭的窗欞:“快六點了,帶你去買洗漱用品吧。”
兩人路過操場時,遠處籃球架下忽然響起易拉罐落地的輕響。沈奕楠腳步微頓,卻在庾沐初回頭時,立刻指著天邊的火燒云笑:“班長看!那朵云像不像被踩扁的棉花糖?”
晚風掀起庾沐初的校服領口,他望著漫天橙紅,忽然想起賀衿淵今早翻窗時被風吹起的帽子。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汽水罐,那里還殘留著沈奕楠指尖的溫度,卻遠不如記憶里那人拽住他后頸時的力度來得清晰。
“像。”他輕聲說,任汽水罐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袖口,“很像。”
……
賀衿淵在學校門口靠著梧桐樹,等了大半天也沒等到庾沐初,心中煩躁不已。
他拿出手機,剛要撥號,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對方聯系方式,只得憤憤地打給包子。
電話剛接通,不等包子開口,賀衿淵便冷聲質問:“庾沐初呢?”
包子笑嘻嘻道:“正帶著新學生逛校園呢。不過我瞧那沈同學看班長的眼神不對勁,怕是對他有意思,而且——”
“滾!”賀衿淵粗暴地打斷,罵了一聲便掛斷電話,指尖煩躁地蹭過梧桐樹粗糙的樹皮。賀衿淵將手機塞進褲兜,喉間滾過一聲低咒。
梧桐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碎成光斑,落在他攥緊又松開的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