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衿淵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帶著股狠勁,每次起跳扣籃都像是要把籃筐拽下來。
小耳朵站在場邊看得提心吊膽,生怕他下一秒把籃板砸裂。
周圍幾個女生卻看得眼睛發亮,球鞋摩擦地面的刺啦聲里,她們捧著礦泉水瓶交頭接耳。
小耳朵縮著脖子后退半步:“我去……這籃筐招他惹他了?再這么扣下去,體育館管理員該來收維修費了!”
女生A攥緊礦泉水瓶,眼睛發亮:“你看他球衣都汗透了,剛才那個背身單打太帥了吧?”
女生B elbow輕撞同伴,耳尖泛紅:“指節泛著冷白太絕了,握籃球的樣子更——”
小耳朵突然被籃球砸中腳踝,痛呼:“我靠!淵少你是想把球當手榴彈扔嗎?”
賀衿淵單手持球轉身,喉結滾動著喘氣,眼神陰鷙:“有本事來搶。”
女生A小聲:“他、他流汗滴在鎖骨那里了……”
小耳朵抱頭哀嚎:“你們花癡能不能先救我!這祖宗今天明顯吃了火藥啊!”
女生A忽然指著遠處輕呼:“快看!校草來了!”
小耳朵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瞥見庾沐初走向操場身影,突然一拍腦門:“對、對了!賀少,下節課你們是體育,我先回去上課了!拜拜了您嘞!”話音未落,他已抱著書包躥出三米遠,逃跑的姿勢像被狼攆的兔子。
賀衿淵盯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聲,轉回頭將籃球狠狠砸向籃板,金屬籃筐發出嗡鳴,他彎腰撿球時,余光瞥見不遠處樹蔭下的人影。庾沐初正在和宋霄說著什么,風掀起他校服領口,露出脖頸那截令他心悸的蒼白。
籃球再次撞擊地面的聲響里,賀衿淵咬著牙,對著籃筐又是一記暴扣,像是砸累了般,扔下籃球就走了。
庾沐初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攥緊校服下擺,昨夜酒吧外那道冷冽的目光還烙在視網膜上,他身上冷冽的薄荷味,刺得人眼眶發酸。
“六班全體集合——”體育老師的喊聲掠過草坪,隊列里唯獨缺的還是那個常年逃課的身影。
風掀起梧桐樹影,在庾沐初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光斑。他知道這人從高中分班起就看自己不順眼,從作業本被扔進垃圾桶的清晨,到暴雨夜被按在便利店貨柜上的質問。所有交集都浸著刺人的冰碴,每時每刻賀衿淵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賀衿淵蜷在小賣部遮陽棚下的塑料椅里,指節一下下敲著易拉罐側壁。遠處操場飄來體育課的喧鬧,他卻盯著腳邊螞蟻拖行面包屑走神。
忽然有細碎響動掠過耳畔。他抬眼望去,只見樹影里踉蹌著鉆出團淺棕毛球,是只巴掌大的流浪狗,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正扒著臺階朝他望過來,尾巴掃起片灰塵。
“怎么跑這兒來了?”,他咕噥著起身,踢開腳邊空易拉罐,金屬罐骨碌碌滾進草叢。
走進小賣部時,老板正哼著歌擦冰柜,他隨手拿了根火腿腸。小狗見他走近,立刻退后兩步,濕漉漉的鼻尖在空氣里亂嗅。
賀衿淵在臺階上坐下,撕開包裝的聲響驚得它耳朵直抖,卻又挪不動步子,只是盯著他手里的肉腸,尾巴尖輕輕敲打地面。
“怕什么。”他將火腿腸掰成小塊,放在掌心遞過去。
小狗猶疑片刻,終于試探著湊上來,溫熱的舌頭掃過他掌心時,他忽然想起庾沐初抱著作業本路過走廊時,袖口總是沾著的粉筆灰。同樣輕,同樣癢,卻刺得人想攥緊拳頭揍他兩拳。
小狗叼走肉塊時,牙齒不小心刮到他指節。“你個狗。”賀衿淵低罵一聲甩甩手,卻又掰了塊肉遞過去。
苓芷握著橘子汽水走來,忽見他蹲在草叢邊喂狗,眼睛一亮便蹲到旁邊:“呀,這小狗好乖!”
“嗯。”
苓芷伸手想摸狗頭,半途又縮回:“會不會咬人啊?”話音未落,就看見他指節上滲出的血珠,驚得拔高聲調:“你被刮破了?!”
賀衿淵瞥她一眼,將最后一塊肉喂進小狗嘴里:“不至于。”
“不行!得消毒!”苓芷猛地起身,橘子汽水在陽光下晃出光斑,“我去醫務室拿創可貼,你別亂跑啊!”
她跑遠的腳步聲里,他摸出煙盒,卻在抽出煙的瞬間,想起方才苓芷著急的神情,又煩躁地塞了回去。
小狗忽然蹭了蹭他膝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揉它腦袋,指尖陷進柔軟的絨毛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在這小東西身上尋到絲久違的溫馴。
苓芷踩著碎步跑回來時,手里的消毒酒精瓶晃出細響。她在他身邊坐下,膝蓋蹭過他的褲腿:“手給我。”
賀衿淵垂著指尖沒動,余光瞥見她發梢沾著片草葉。
“別扭扭捏捏的。”苓芷干脆直接拽住他手腕,將那只沾著狗毛的手按在自己膝蓋上,“流浪動物攜帶病菌怎么辦?”
酒精棉球觸到傷口的瞬間,賀衿淵猛地抽手。不是疼,是她掌心的溫度太燙。
“忍忍。”苓芷按住他手腕不許動,棉棒在傷口上打圈時,他盯著她睫毛投下的陰影,忽然開口:“你很閑?”
“是啊,不像某些人——”,她撕開創可貼,“喂個狗都能喂出傷。”話音未落,拐角處傳來腳步聲。
庾沐初和熒三三轉過拐角時,他后頸的碎發被風揉得微亂,在看見賀衿淵手腕被苓芷握住的瞬間,睫毛猛地顫了顫。
熒三三在旁邊咳了聲,刻意拖長語調:“喲,這不賀少嗎?怎么在這兒——”話未說完,賀衿淵已抽回手,指尖的創可貼蹭過苓芷裙擺。
庾沐初刻意錯開視線,轉身往小賣部走去。他的喉結無聲滾動,賀衿淵那雙狐貍眼此刻定是牢牢盯著他的背影,像毒蛇盯著獵物般,帶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意味。
玻璃門被推開的瞬間,冷氣裹挾著冰鎮飲料的水汽撲面而來。他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賀衿淵的薄荷味混著消毒水氣息漫過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看夠了?”賀衿淵忽然傾身,在他耳邊冷笑,“想摸?”
庾沐初猛地抬頭,撞進對方眼底翻涌的暗潮,“沒興趣。”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卻還是迎著那雙眼睛仰起臉。
空氣里的火藥味濃得能當辣條嚼,熒三三舉著零食袋突然蹦到中間,像個舉著白旗的和平使者,“賀少也來掃貨啊?我這剛發現——”
“閉嘴。”賀衿淵打斷她的話,他半垂的睫毛下,目光像黏在庾沐初臉上了一樣,連眼下那顆朱砂痣都透著侵略性。
“想吃什么隨便拿,本少請客”
“哇!賀少大氣!”熒三三眼睛亮得能當電燈泡,零食袋“嘩啦”一聲差點沒抱住,“我這就去把貨架搬空,絕對不給您留存款的機會!”說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薯片區,人已經旋風般消失在貨架后。
庾沐初看著少女兔子般竄走的背影,默默在心里給她的“見錢眼開”能力點了個贊。
轉身時撞進那雙含笑的狐貍眼,左眼下的朱砂痣隨著挑眉的動作輕顫,像在瘋狂發射嘲諷信號。兩人之間只剩半步距離,他能看見對方喉結上未干透的汗,混著氣味漫過來,燙得人想躲。
“躲什么?”賀衿淵伸手按住他腰側的貨架,指腹擦過校服布料下的脊椎骨,“怕我?”
“松開”,庾沐初別過臉。
賀衿淵忽然低頭,聲音低得像淬了冰的刀:“聊聊?”
“沒空。”他聽見自己聲音發悶,卻在對方逼近半步時,后背抵上冰涼的冰柜。
“確定?”賀衿淵的指尖突然掐住他手腕,按在冰柜玻璃上,“那我可要告訴所有人,她們愛慕的校草大人,剛剛一直在偷偷看我。”
喉結在繃緊的脖頸間滾過,庾沐初別過臉時,余光掃過對方創可貼邊緣的狗毛,“賀少爺的'自我感覺',倒是一如既往的自戀。”
“自戀?”賀衿淵忽然松開手,單手撐在他頭頂的貨架上,擺出霸道總裁經典壁咚姿勢,結果頭頂那撮倔強的小翹毛卻不爭氣地晃了晃,像根漏氣的天線。賀衿淵瞇起眼睛,指尖劃過冰柜邊緣發出細微的聲響,“模范班長剛才在三十米外的拐角,盯著我和苓芷,整整計時了七秒零五毫秒!”
庾沐初梗著脖子抬眼:“小賀總數學要不要重新進修?您這計時水平,怕是連村口賣烤腸的大爺都比不過!”他硬著頭皮對上那雙滿是調侃的狐貍眼,感覺自己像只炸毛的貓。
“我盯著你,純粹是在數你今天又犯了幾條校規!”這話他說得底氣十足,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往貨架后瞟,生怕被人撞見這詭異的對峙現場。
“哦?喂流浪狗也算一條?”
“那好班長要不要再仔細數數”,他突然握住對方垂在身側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布料灼燒上來,“我能為你打破多少規矩?”
手腕被攥得發麻,庾沐初卻在觸到對方掌心溫度時,他猛地抽手,后背撞上冰鎮飲料柜,冷凝水順著玻璃滑進衣領,冰得人打了個寒顫。
賀衿淵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那抹情緒轉瞬即逝,化作唇角玩味的弧度。他倚著貨架,隨手拿起一包薄荷糖,金屬包裝紙在指間翻出炫目的光。
“玩夠了?”庾沐初垂眸整理被弄皺的袖口,喉結在繃緊的皮膚下滾動,“還是說,看別人狼狽掙扎,就是你的消遣?”
“消遣?”賀衿淵撕開糖紙的動作一頓,“班長怎么把我說得像個惡趣味的反派?”
賀衿淵指尖捏住他下巴,輕輕晃了晃:“明明是你自己——”他忽然輕笑,指腹擦過他唇畔:“總往我挖的坑里跳,就算是玩你……”
“又怎樣?”
賀衿淵最擅長的,就是用'溫柔'陷阱將人拖入深淵,再看著獵物徒勞掙扎。
“讓開!”他別開臉,聲音冷得像冰,“我要去結賬。”
“聊完人生哲學了嗎兩位?”熒三三抱著堆滿零食的塑料籃從貨架后探出頭,馬尾辮隨著動作晃出活潑的弧度,“再不走雪糕都要化成糖水了!”
賀衿淵直起身子,他側身讓出通道時,故意用肩膀擦過庾沐初。庾沐初攥著礦泉水瓶疾步走向收銀臺,金屬罐被捏得發出細微的扭曲聲。
熒三三的目光在賀衿淵漫不經心的神態與庾沐初緊繃的背影間來回游移,忽然眼睛一亮,壓低聲音道:“你們該不會是……”
“少腦補些有的沒的。”賀衿淵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奪過她懷中沉甸甸的零食籃,骨節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她鼓起來的臉頰,“買這么多,是準備開零食批發部?”
“小賀總難得大方,我當然要趁機薅羊毛啦!”熒三三吐了吐舌頭,蹦跳著跟在他身后。
賀衿淵冷哼一聲,黑卡“啪”地拍在收銀臺上,下頜線繃得筆直:“拿完趕緊滾。”話音未落,他已轉身推開玻璃門。
熒三三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撇了撇嘴,正要伸手去提購物袋,卻見庾沐初已經默默拎起所有袋子。
“走吧。”他的聲音像是被揉皺的紙,卻依然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熒三三望著他耳尖未褪的紅,突然笑出聲:“謝謝班長!”
細碎的蟬鳴聲里,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疊又分開,朝著與賀衿淵和苓芷的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
兩人踩著上課鈴回到教室。庾沐初把零食遞給熒三三后,便癱坐在座位上,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旁邊空蕩蕩的課桌,以及前面同樣缺席的苓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