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電梯井附近正好是風口，冷颼颼的。
姜來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祝時祺：“之前不是說留在南城附醫規培？”
祝時祺眼神游移，氣若游絲：“沒面試上。”
就差把“我在撒謊”四個字明晃晃的寫臉上了。
姜來輕笑一聲，問他：“附醫沒面試上，那南城就沒有別的醫院讓你規培了？”
“還是說你就是想來江城？”
祝時祺抿了抿唇。
姜來無視他的表情，又問：“來之前為什么不說？今天要是沒撞見，你是不是就打算瞞著我？”
“還有，你來江城爸同意了嗎？”
一連串的質問，祝時祺只有聽見最后一句話后才徹底炸毛。
“我都這么大了，去哪個醫院規培還要他同意嗎？”祝時祺一臉的不高興，看過來問她：“再說，你不也騙我了嗎？”
生氣的緣故，他臉上已經看不見最開始的心虛，反而有些咄咄逼人的表情：“你當初定科不是定的心外嗎？什么時候換的科室？”
姜來視線移向一旁：“不用你管。”
“那你也別管我！”祝時祺賭氣大聲道。
兩人憋著氣往同一個方向走，走了十幾米。
姜來站住：“不用我管，你還跟著我？”
“那我沒地方住不得去你家睡？”
父母離婚后便不在同一個城市生活。加上祝時祺本身也是學醫的，假期緊張，只有逢年過節會來林風眠這待兩天。
他沒去過姜來的房子。
姜來垂了垂視線：“我那沒有你住的地方。”
“那我住沙發。”
“也沒有沙發。”
“姜來！”
“滴滴……”遠處李霧輕輕摁了兩下喇叭，隔著車窗，姜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見李霧架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抬了兩下。
意思是告訴她他到了。
卻也沒有下車。
可能是看見祝時祺手上拿著的印著醫院logo的病例袋，猜到了是她的同事。
李霧的做法讓姜來松了口氣。
“沒地方住就去住酒店。”姜來轉身看向祝時祺。
卻見祝時祺根本沒在看她，視線穿過耳側，緊緊落在李霧的車上：“有人接你？”
“你談男朋友了？”
車燈亮著有些刺眼，祝時祺瞇了瞇，用力看向車內：“還是個外國黃毛？”
他一臉驚詫：“你、你！你就是因為他不讓我去你那住的？”
如果說剛才還只是拌嘴，那么現在祝時祺是真的相信，姜來壓根就沒打算帶他回家了。
委屈的癟了癟嘴。
快速顫抖的睫毛像是強忍著什么似的，吸了吸鼻子。
還跟小時候一樣。
姜來看著他胸口的起伏，吸了口氣，不留情面地戳破他半分鐘前的謊言：“其實附醫的規培你面試上了吧？”
“那我就是想來你身邊不行嗎！”祝時祺徹底不裝了，崩潰地喊。
卻被姜來出聲打斷：“來我身邊做什么？”
“以為我能在你工作上提供什么幫助嗎？”
“你想多了。”
“幫不上你。”姜來故意說著狠心的話。
氣得祝時祺又氣又急，嘴巴張大半天才發出聲音：“你！誰需要你的幫助！”
“那最好。”姜來抬眸瞥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祝時祺眼眶里的紅清晰可見，姜來頓了頓：“早點回去休息，規培結束就回南城。”
上車關門，祝時祺已經轉身離開剛才的位置。
見姜來神情凝重地盯著那人的背影，李霧指尖在方向盤上點了兩下，撐著方向盤，微微探身，往這邊湊過來，歪著頭，眼神亮晶晶的：“姐姐在看什么？”
姜來回神，晃了晃頭：“……沒有。”
“是同事嗎？”
“什么？”
李霧抬了抬下巴，姜來反應過來他問的是祝時祺，本能地搖頭，而后，又緩慢地點了下頭：“嗯。”
車駛離停車場。
剛跟祝時祺吵了一架，姜來興致不高。
外面天陰蒙蒙的，開出第一個路口的時候，李霧漫不經心地看瞥了眼倒車鏡：“你同事在跟著我們。”
前兩天剛發生過宋賀那件事，李霧表情看上去很緊繃。
“沒關系的。”姜來平靜開口。
李霧看過去，發現她的狀態跟上次表現出來的排斥完全不同。
下意識一擰眉。
姜來笑了下說：“中國是全世界治安最好的國家，所以不會發生危險的事。”
她說完透過倒車鏡往后瞥了眼，說：“而且他一會兒就不會跟著我們了。”
交通崗路口，正好紅燈。李霧趁著間隙轉頭：“姐姐這么了解他，你們很熟？”
姜來垂了垂視線，正要斟酌如何開口，耳旁響起一聲低笑，李霧看過來的眼神直白又認真：“沒關系，只要姐姐遇見困難，第一時間告訴我就行。”
乖順的笑容比祝時祺那個氣人精乖一萬倍！
姜來看著他，心情好了些，開玩笑的語氣問：“告訴你然后呢？向小朋友求助嗎？”
李霧抬眼看過來，眼神里有委屈有不滿，沉默半晌，很認真的說：“不是小朋友……”
他抿了抿唇，一瞬間很有沖動，想要將體內那些肆意暴走的惡劣因子一股腦放出來。
不想看見她跟別的男人站一起！
到底怎么樣才能讓姐姐的眼睛里只盛著他一個人。
要是喜歡的人可以像打拳一樣，贏過來就好了！
李霧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用力攥了下，心頭輾轉無數次的那個稱呼到了嘴邊，無聲咽下。
*
“哈哈哈哈……”
訓練場館里，季回背靠著器械笑地喘不上來氣。
他們倆剛剛做完兩組下肢力量訓練。
聽見李霧郁悶地說出他從回來就一直黑臉的原因，季回有些憋不住。
這一笑，氣的李霧抬手就朝著他面門揮過來。
肌肉記憶訓練出本能，季回身體比腦子先反應過來，側身閃避躲開，站穩后大喘氣的說：“Will說了，你的傷沒好，手腕這三個月都不可以受力。”
李霧甩了甩手。
季回緊張地瞥了眼他的手腕，確認沒事，又聊回剛才的話題：“哈哈！八角籠里的勇士也有被人叫小男孩的時候？”
李霧皺眉。
低氣壓活生生要悶死個人。
為了自己不徹夜陪他訓練，季回想了想，好心給他出主意：“不然你下次去找她，給她看看你比賽時候的視頻，我保證，她看完之后絕對叫不出來‘小朋友’三個字。”
一記白眼飛過來，李霧瞪著他，果斷拒絕：“不行，會嚇到她。”
“那你直接跟她表白。”季回又說。
李霧沉吟幾秒，扯了扯嘴角：“再等等。”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季回無奈攤手，勸道：“那至少改改稱呼吧bro，你總她姐姐，難怪人家把你當大男孩。”
李霧思考幾秒，語氣認真：“可她不喜歡我叫她老師。”
季回正在喝水，一口水滑過喉嚨差點沒嗆死自己，“咳咳咳……”
在他劇烈的咳嗽聲中，李霧聲音有股不慌不忙的平穩：“而且我也很喜歡這個稱呼。”
他說完，看過來：“你咳嗽什么？”
季回拄著墻咳得直搖頭，脖子耳朵紅了一片，擺手，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或許是國家文化不同吧，他心想，反正在我的國家，除了情侶之間玩cosplay小情趣之外，沒人會一本正經地叫女朋友老師。
季回光是想著就給自己臊了個大紅臉，平息兩分鐘才安靜下來。
這次也不給建議了，換了個安全的問題，好奇地問：“我說，你當初是怎么喜歡上他的啊？”
“一見鐘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