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和浣碧聞言面色劇變，果郡王帶著幾分慌亂地斥責那婢女道：“你今日以奴告主已經是十分的不合規矩，現在又這般咄咄逼人，實在過分。皇上體諒你一片忠心已經許你說了這許多話，不可再多胡言放肆！”他轉向皇上跪下道：“皇兄，臣弟素日是太過輕縱府內的人才惹出今日這許多事來。還請皇兄恕罪，請皇兄放心，此事臣弟回府定會妥善處理，親自帶玉隱向靜嫻和國公府致歉。求皇兄不要再追究了。”
皇帝卻并不接果郡王的話，他冷冷看向那婢女道：“什么秘辛，說來也讓朕聽聽。”
果郡王頓時面色慘白。我倒是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秘密？難不成果郡王已經如此糊涂，連與甄嬛的事都鬧得人盡皆知了？
那婢女深深叩首道：“奴婢不敢胡言。這樁秘辛便是......果郡王與玉福晉，至今尚未圓房！”
殿內諸人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精彩。我也沒想到居然是此事，雖然前世我已知曉果郡王與熹貴妃二人早有首尾乃至珠胎暗結，娶浣碧是當日小像之事情急之下他們幾人不得已而為之，但畢竟果郡王迎娶孟靜嫻和浣碧兩人已成事實，孟靜嫻更是早早有孕，所有人都以為果郡王與這兩個女人早就成了真夫妻，男人如此又有什么稀奇？可沒想到……但這樣一來我又想不通了，既然果郡王都能與孟靜嫻圓房，又為何一直與浣碧都沒能成其好事？論起來，浣碧與甄嬛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情，多少都是有幾分相似的，她若是想，豈能至今都未成？但此時輪不到我多想，我不由環顧眾人的神情，熹貴妃拼命掩飾仍蓋不住面色的意外和驚惶，果郡王和浣碧則面如菜色，跪在浣碧身邊的玢兒更是六神無主難以遮掩，唯獨皇上依舊沉著臉。他冷冷道：“十七弟，此事可當真嗎？”
果郡王一時不知如何答話，反而是那婢女又道：“皇上，奴婢敢以人頭擔保此事絕對屬實。皇上若有所懷疑，不如請個嬤嬤為玉福晉驗身便是。”
皇上面色陰沉沒有說話，我接口道：“此事縱然為真，也該是果郡王與玉福晉私下之事。你身為孟靜嫻的婢女又是如何得知？此事這樣說來，難讓人信服啊。”
那婢女不卑不亢回道：“皇后娘娘容稟。其實王爺成婚第一夜便去了玉福晉房里，按禮說便該圓房。只是第二日奴婢跟著嫻福晉去拜會玉福晉時卻聽見下人議論講起玉福晉床上的元帕竟是雪白一片，半分痕跡也無。起先下人們都以為當日是因為王爺醉酒才未能成事，但后續接連多日，王爺日日留宿在玉福晉處，卻連一次水都未叫過，府中更有王爺貼身服侍的人悄悄流傳，王爺從來在玉福晉處都是和衣而眠。所以雖然明面上無人說，私下里眾人卻都知道，王爺和玉福晉從未有過夫妻之實！”
我不由感嘆，浣碧跟著甄嬛這么多年，按理說也該懂得幾分馭下之術，可府中的下人這樣背后議論主上她都沒壓制得住，看來她還是缺幾分本事。若是甄嬛，即便事實如此，也斷然不會讓流言傳給不相干的人半分。
事已至此，皇上的怒氣再難壓下去。他冷冷看著果郡王和浣碧道：“朕還記得當日……亦是在此，你們二人，口口聲聲說彼此鐘情七年，情誼深厚，后又有熹貴妃求朕賜婚，成就你們一段良緣。可背后竟有這般奇事。朕親自賜婚你們都敢如此欺上瞞下，朕問你們，要作何解釋。”
果郡王依舊沉默，他自然說不出所以然。過了片刻，倒是浣碧下拜道：“皇上恕罪。王爺一直未能與臣婦圓房是因為……”她咬了咬唇，一副十分難堪的模樣，“因為臣婦早年在甘露寺時傷了身子，無法有孕，臣婦不愿讓王爺知曉此事，所以……所以才會一直推脫，不愿與王爺圓房。此事長姐和王爺都不知曉內情，請皇上恕罪。”
這解釋雖牽強，但也不是說不過去。不過我怎么肯輕易放過此番天賜良機，怎能不抓住機會好好利用皇上的疑心呢？我思索片刻道：“皇上，其實若玉福晉所言為真，倒也不難驗證，請個太醫為玉福晉診治便是了。只是……”我看向浣碧道：“若真是如此，玉福晉不僅罪犯七出，陰謀殺母奪子，當初還存心隱瞞病情嫁入皇室，實為欺君，其心險惡著實罪孽深重。但若玉福晉并非因病而拒絕侍奉王爺，此事……”我一副不好說出口的樣子，其中意味皇上自然明白。若事情如浣碧所說，浣碧自己無法生育卻還忌妒孟靜嫻有孕，甚至不惜陰謀殺害孟靜嫻想奪走孩子，如此惡毒之事難免要交辦給宗人府，判她凌遲之刑。可若事實和浣碧所說不符，此事便不止是府內爭風吃醋那么簡單，兩人明明說和彼此多年情分，娶進府里卻甚至從未圓房，這不是擺明了欺瞞皇上？這樣一來，皇上自然會想到當日小像之事，其中隱情大有可推敲之處。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然也都想得明白這些關竅。現在端看皇上相信什么，又或者說，看皇上愿意相信什么。
殿內是一片死寂的沉默，連殿外偶爾傳來的風聲都清晰可聞。皇上甩著手上的手串，許久后才冰冷道：“果郡王側福晉，鈕祜祿玉隱，為妻不賢，罪犯七出，目無法紀，謀害人命，著交宗人府查辦，查實罪證，逐出鈕祜祿氏，貶入賤籍，流放寧古塔，發配披甲人為奴，永世不得出。”
他冷冷看著果郡王道：“朕本以為是成全了一對大好姻緣，不想竟成了這副模樣。還好如今嫻福晉平安。如今既有了孩子，便好生惜福罷。十七弟，你好自為之。”
熹貴妃似乎還想求情，但被崔槿汐攔住了。浣碧雙目無神地癱軟在地，果郡王也想求情，但皇上起身向殿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此事到此為止，再有提及者，杖殺。”他信步走出大殿，再未回頭看一眼。
我嘆息一聲，起身道：“不成想皇上一番美意，竟成了今日這般模樣。玉隱……浣碧，你糊涂啊。”她既被逐出鈕祜祿氏，自然也要恢復原本的姓名。我看著果郡王又假作善意道：“十七弟，說到底是浣碧錯了主意，險些害了嫻福晉性命。事已至此，十七弟不要太留戀過往了。好在浣碧雖被流放，仍留有性命在，你們都好生珍重自身要緊。嫻福晉還在偏殿，不知如何了，她剛剛生產，王爺還是顧好她和孩子才是。罷了，都散了吧。”
話畢，堂下的奴才一一散去，只留果郡王和熹貴妃呆在原地。我起身要走，果郡王慌忙膝行至我面前道：“皇嫂……皇嫂！臣弟斗膽，請皇嫂再勸解皇兄幾句。玉隱有錯不假，但請皇兄開恩，饒過此次啊！”我搖頭道：“不是本宮不想幫，浣碧也是宮里的老人了，若是可以本宮方才便說了。只是此次……”我故作嘆息，“皇上方才說的你也聽見了，此事已是板上釘釘不容置喙，十七弟，算了吧。”我再不停留，扶著剪秋的手往外走，只留下殿內呆滯的熹貴妃和果郡王，心底滿是暢快。甄嬛明顯知道浣碧的身份，她又陪著甄嬛在甘露寺受苦多年，如今這般去了，不要了甄嬛半條命才怪。只要看到甄嬛倒霉，我便痛快。
沒走出重華宮多遠，我遙遙便看見剛剛殿上上告的那個婢女在拐角處等著我，我下了轎輦緩步至前，她乖覺地跪下請安。
我柔和道：“今夜的事你做的很好，看得出來你倒也很是忠心，叫什么名字？”
那奴婢恭順道：“奴婢名叫清荷。”
我點頭贊許：“你肯為主子直言，不畏天子之怒，是個好的。只是此番事了，怕是你以后也難在果郡王府侍奉了。”
清荷淡笑道：“奴婢自小便侍奉嫻福晉，跟著主子十幾年了。自從嫻福晉嫁給果郡王，奴婢眼見玉福晉在府中仗著王爺關懷從不把嫻福晉放在眼里，如此便也罷了，偏偏王爺眼見嫻福晉處境艱難卻不肯施以援手，偶爾和嫻福晉談論幾句也不過是說些酸溜溜的詩書，簡直把嫻福晉當個玩意一般。他們這般欺人太甚，嫻福晉性子好，事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說，甚至因此被連累的早產，但奴婢當真是恨極了。奴婢早就想好了，若是有機會，奴婢萬死都不要緊，只要能為嫻福晉出了這口氣，奴婢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我聞言頷首，看來國公府雖近年來遠離權勢，但對自己的子女卻是十分精心，連挑在女兒身邊的人都這樣妥帖忠誠，實在難得。我道：“雖說此事你出力不少難免招了果郡王怨恨，但最終處置這事的是皇上，果郡王再不滿也不敢直接對你怎樣，否則便是對圣意心存怨懟，所以短期內你倒不必擔心有性命之憂。只是你若還想留在嫻福晉身邊，在果郡王府立足，必得想法子讓嫻福晉改一改這軟和的性子才是。嫻福晉好歹是世家大族千嬌萬貴養出來的小姐，國公府門楣又高，怎就讓個婢子出身的假小姐騎在頭上了。我瞧著你們國公夫人倒是個有氣性的，不妨讓國公夫人好好勸一勸嫻福晉，如今府上只這一位側福晉，又生了世子，即便她愛慕果郡王，又何必總是做小伏低委曲求全呢。更何況，嫻福晉如今是以果郡王為依靠，但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可以依靠，凡事不為自己籌謀，也要為孩子早作打算。該如何做，必得早早籌劃才是。本宮的意思，你可懂了？”
清荷叩頭道：“奴婢省得，自然會把利害陳情給嫻福晉和國公夫人。此次殿上鳴冤，還仰賴娘娘提點，給奴婢機會。奴婢替自己和嫻福晉謝過娘娘，日后若娘娘有吩咐，奴婢在所不辭。”
我點頭，“起來吧。今夜鬧得這樣遲，本宮也累了，你也回去好生照顧你主子吧。她剛剛生產又遇見這樣的事，你要好好安撫。”
清荷道：“是，奴婢一定遵命。娘娘好走，奴婢恭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