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紙時，陳凡已經醒了。他躺在雜役房的硬板床上，靜靜感受著體內那股奇特的流動。
自從解除系統綁定已經過去七天，經脈寸斷的痛苦減輕了不少，但修為確實如系統所說——消失得一干二凈。奇怪的是，陳凡并不感到沮喪，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他緩緩坐起身，動作很輕，生怕驚擾了體內那股新生的、微弱的流動。那不像靈力，更像是一種韻律，如同溪水潺潺，樹葉沙沙，自然而然地在他經脈中運行。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山間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陳凡深吸一口氣，拿起靠在墻邊的掃帚，開始他作為藏書閣雜役的第一項工作——清掃門前落葉。
"陳師兄，這么早？"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凡轉身，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不遠處，手里捧著一摞書。這是他在青云門為數不多還愿意跟他說話的人——外門弟子林小凡。
"早啊，小凡。"陳凡笑著點頭，"又來還書？"
林小凡點點頭，眼睛卻盯著陳凡手中的掃帚，欲言又止。
陳凡知道他想說什么。一周前，自己還是外門弟子，雖然不算出色，但好歹是個修士。現在卻淪落到掃地的雜役，任誰看了都會唏噓。
"李長老在里面嗎？"林小凡小聲問。
"還沒來。"陳凡接過他手中的書，"我幫你放回去吧。"
林小凡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匆匆離去。陳凡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少年是怕被其他同門看見與自己這個"廢人"走得太近。
抱著書走進藏書閣，陳凡沒有立刻將它們歸位，而是輕手輕腳地來到那個偏僻的角落——《自然道法》殘卷就藏在那里。
過去七天，只要一有空閑，他就會研讀這本古籍。雖然殘缺不全，但其中的理念卻讓他如獲至寶。
"道法自然，無為而為..."
陳凡盤坐在角落，輕聲誦讀著熟悉的文字。這一次，當他讀到"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時，體內那股韻律突然變得強烈起來。
他閉上眼睛，按照殘卷上的方法調整呼吸，不去刻意引導，而是讓那股韻律自然流動。漸漸地，他感覺自己仿佛融入了周圍的環境——書架的木香、紙張的質感、透過窗戶的陽光溫度，都變得異常清晰。
最神奇的是，當他處于這種狀態時，經脈的疼痛完全消失了。
"辰時已到，為何還不開門？"
李無塵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陳凡猛然驚醒，發現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面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弟子失職。"陳凡連忙起身行禮，卻因為動作太猛而牽動傷勢，一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李無塵冷哼一聲，伸手在他肩上一按。一股溫和的靈力流入體內，瞬間緩解了疼痛。
"《自然道法》？"李無塵瞥了眼陳凡手中的殘卷，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你倒是會挑。"
陳凡忐忑地等待下文，卻見老人轉身走向樓梯，只丟下一句："開門迎客，午時來后院找我。"
整整一上午，陳凡都心不在焉。李無塵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贊同還是反對他修煉這本殘卷？午時的會面是警告還是指點？
"師兄，這本《靈草圖譜》放哪里？"一個外門弟子的詢問打斷了陳凡的思緒。
"甲字三排右起第二個書架。"陳凡頭也不抬地回答。短短幾天，他已經對藏書閣的布局了如指掌。
終于，日影西斜，午時將至。陳凡整理好最后一摞書，向后院走去。
藏書閣的后院很少有人來，雜草叢生，只有一棵老梨樹亭亭如蓋。李無塵正坐在樹下石桌旁，面前擺著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坐。"老人指了指對面的石凳。
陳凡謹慎地坐下，發現桌上除了酒，還放著一本破舊的冊子，封面已經模糊不清。
"《自然道法》你看了多少？"李無塵開門見山。
"回長老，只看了前十二頁，后面的內容殘缺不全。"陳凡如實回答。
李無塵給自己倒了杯酒，又推給陳凡一杯："說說你的理解。"
陳凡雙手接過酒杯，斟酌著詞句："弟子理解為，修行不必強求，應順應自然，如同溪水終將匯入大海，不爭不搶卻能達到目的。"
"哼，膚淺。"李無塵嗤笑一聲，"若真如此，天下修士都該回家種地，等著'自然'成仙好了。"
陳凡并不惱怒，反而好奇地問："那長老認為真正的自然之道是什么？"
李無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院中那棵梨樹："你看這棵樹，它可曾'努力'生長？"
陳凡搖頭。
"但它依然枝繁葉茂，開花結果。"李無塵抿了口酒，"自然之道，不是不努力，而是不做違背本性的事。梨樹不會想變成松樹，溪水不會妄圖逆流而上。明白嗎？"
陳凡若有所思。他之前確實將"無為"理解得太過消極了。
"你體內的道韻，"李無塵突然話鋒一轉，"是天生的無為道體。這種體質千年難遇，卻最容易被埋沒。"
"無為道體？"陳凡驚訝地重復。
"不錯。"李無塵點頭，"擁有這種體質的人，修煉常規功法往往事半功倍，但若找到適合自己的道，則能一日千里。天機閣的系統強行改變了你的體質，現在它消失了，你的本來面目才開始顯現。"
陳凡恍然大悟。難怪系統總說他資質平庸，卻又能在短時間內提升他的修為，原來是靠強行改造。
"那《自然道法》..."
"正適合你。"李無塵推過那本破舊的冊子，"這是下半部，三百年來無人能練，放著也是積灰。"
陳凡如獲至寶，剛要道謝，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鳴叫從空中傳來。抬頭望去，只見一只通體雪白的靈鶴正歪歪斜斜地墜落，眼看就要砸在院中。
陳凡不假思索地沖上前，張開雙臂。靈鶴重重地撞進他懷里，沖擊力讓他跌坐在地，胸口一陣悶痛。
"受傷了。"李無塵蹲下身，檢查靈鶴的翅膀，"左翼骨折，還有內傷。"
靈鶴在陳凡懷中掙扎，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滿是驚恐。陳凡輕輕撫摸它的羽毛，哼起一首小時候母親哄他睡覺的童謠。漸漸地，靈鶴安靜下來。
"你會治嗎？"李無塵突然問。
陳凡搖頭："弟子不懂醫術。"
"《自然道法》第三章，'萬物有靈，皆可溝通'。"李無塵站起身，"既然你要走這條路，就從它開始吧。"
說完，老人竟轉身離去，留下陳凡和受傷的靈鶴面面相覷。
陳凡苦笑，小心翼翼地將靈鶴抱到石桌上，然后翻開剛得到的下半部《自然道法》。第三章果然記載了一種與萬物溝通的方法，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共鳴"。
他按照書上的描述，將手輕輕放在靈鶴受傷的翅膀上，閉上眼睛，嘗試調動體內那股韻律。起初什么也沒發生，但當他放棄刻意控制，只是單純地想幫助這只生靈時，那股韻律突然自動流向手掌。
靈鶴發出一聲輕鳴，不再抗拒。陳凡感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波動從鶴身傳來，那是痛苦的頻率。他本能地調整自己的韻律，試圖與之共振。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他體內的韻律開始模仿靈鶴健康的右翼頻率，然后引導左翼向這個狀態靠攏。雖然不是瞬間治愈，但靈鶴的痛苦明顯減輕了。
"原來如此..."陳凡喃喃自語，"不是強行改變，而是引導回歸自然狀態。"
就這樣，他在梨樹下坐了一下午，耐心地與靈鶴共鳴。當夕陽西下時，靈鶴已經能夠勉強站立。它親昵地用喙啄了啄陳凡的手指，然后振翅飛起，在院子上空盤旋三圈才離去。
陳凡望著靈鶴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比系統獎勵的任何修為提升都更令人愉悅。
"看來你入門了。"
李無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凡轉身，發現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布包。
"長老。"陳凡恭敬行禮。
李無塵將布包丟給他："靈鶴送來的謝禮。"
陳凡打開一看，里面是幾顆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實，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朱靈果？"陳凡認出這是一種珍貴的靈果，有助于修復經脈。
"它明天還會來。"李無塵轉身走向藏書閣，"記住，自然之道不是不勞而獲。你幫了它，它回報你，這是天經地義。若你為了得到靈果而幫它，便是本末倒置。"
陳凡深深鞠躬："弟子謹記。"
當晚，陳凡在雜役房里服下一顆朱靈果，然后按照《自然道法》的方法調息。果實的靈力溫和地滋養著他斷裂的經脈，而不再是系統時期那種強行灌輸的感覺。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修為雖然仍舊全無，但體內那股韻律卻變得更加清晰了。閉上眼睛，他甚至能"聽"到院子里昆蟲的鳴叫，遠處山泉的流淌，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這一切都融匯成一首宏大的交響樂，而他現在，終于成為了其中的一個音符。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陳凡想起白天李無塵的話——"不是不努力，而是不做違背本性的事"。
他微微一笑，終于明白了自己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