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是'廢人'陳凡!"
刺耳的叫喊聲從練武場邊緣傳來。陳凡抱著一摞剛從藏書閣取回的典籍,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這樣的嘲諷自從他被貶為雜役后幾乎每天都會聽到,早已習慣。
"喂,廢人!沒聽見趙師兄叫你嗎?"一個瘦高弟子快步上前,伸手攔住陳凡的去路。
陳凡抬眼,看到以趙無極為首的五六名外門弟子正不懷好意地圍攏過來。趙無極身材魁梧,面容剛毅,一身修為已達筑基初期,是外門公認的天才。按照系統原本的安排,陳凡應該在三個月后的外門大比上挑戰他,爭奪內門弟子資格。
"趙師兄有何指教?"陳凡平靜地問。
趙無極咧嘴一笑,突然伸手拍向陳凡肩膀。這一拍看似隨意,實則暗含靈力。若在以前,陳凡至少能運功抵抗,但現在經脈盡斷的他直接被拍得單膝跪地,懷中典籍散落一地。
"哎呀,不小心用力過猛了。"趙無極故作驚訝,"不過廢人嘛,本來就應該這樣——跪著說話。"
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陳凡默默撿拾散落的書冊,手指在碰到最后一本時,趙無極的靴子重重踩在了書頁上。
"聽說你整天泡在藏書閣?"趙無極俯下身,壓低聲音,"怎么,還想東山再起?別做夢了,經脈寸斷的廢人連雜役都不如,等掌門出關,第一個就把你趕下山!"
陳凡抬頭,對上趙無極譏諷的目光。奇怪的是,他心中竟無半點憤怒,只有一絲憐憫。趙無極眼中的惡意背后,隱藏著深深的恐懼——對失敗的恐懼,對被人超越的恐懼。
"師兄教訓的是。"陳凡輕聲道,"能否抬抬腳?這本書是李長老點名要的。"
提到李無塵 ,趙無極臉色微變,不情愿地移開腳。在青云門,藏書閣長老雖然不管實務,但輩分極高,連掌門都要禮讓三分。
陳凡整理好書籍,起身離去。身后傳來趙無極刻意提高的聲音:"外門大比下個月就開始,某些廢人連觀戰的資格都沒有,趁早滾蛋吧!"
回到藏書閣,陳凡才發現剛才被趙無極踩過的那本《青云紀事》封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腳印。他嘆了口氣,取來濕布小心擦拭。
"怎么回事?"李無塵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陳凡手一抖,如實相告:"弟子回來途中遇到趙師兄,不小心..."
"趙無極?"李無塵眉頭一皺,接過書本翻看,"《青云紀事》...他倒是會挑。"
令陳凡意外的是,李無塵并未追究書被弄臟的事,而是徑直走向書架深處,將這本書塞進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長老,這本書..."
"三百年前的舊事,沒什么好看的。"李無塵打斷他,語氣罕見地嚴厲,"去后院把晾曬的典籍收進來,要下雨了。"
陳凡點頭應是,心中卻升起疑惑。他清楚地記得,這本《青云紀事》是李無塵親自點名要他取來的,怎么現在又說"沒什么好看"?
傍晚時分,果然下起了雨。陳凡坐在藏書閣的小窗前,望著雨簾發呆。那只雪白靈鶴今天沒有來,或許是雨天不便飛行。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李無塵白天藏書的角落。一股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他,趁李無塵上樓休息的間隙,悄悄取出了那本《青云紀事》。
書很舊,封面除了腳印外還有幾處霉斑。陳凡小心翻開,發現這是一本記錄青云門歷史的雜記,由歷代執筆人陸續撰寫。他快速瀏覽目錄,目光停留在第七章的標題上:"自然宗與劍宗之爭"。
這一章的頁面有明顯被反復翻閱的痕跡,邊緣已經起毛。陳凡剛讀了幾行,就屏住了呼吸:
"弘道三百二十七年,宗門大亂。自然宗主張三問與劍宗冷千絕因理念不合,于青云之巔論道七日,后演變為武斗。張真人敗走,自然宗典籍盡毀,門人四散..."
"啪嗒"一聲,一滴汗水從陳凡額頭落在書頁上。他急忙擦拭,繼續往下讀:
"...唯《自然道法》被張真人親傳弟子李某攜出,下落不明。冷千絕繼任掌門,立'劍為道本'之規,自然之道遂成禁忌..."
陳凡心跳加速。李某?難道就是李無塵?但時間對不上,三百年前的事,現在的李無塵看起來最多七八十歲...
"好看嗎?"
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凡嚇得差點把書扔出去。李無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后,臉色陰沉得可怕。
"長老,我..."
李無塵一把奪過書本,卻在看到被汗水打濕的那頁時愣住了。他抬頭盯著陳凡,目光復雜難明。
"你知道張三問是誰嗎?"李無塵突然問。
陳凡搖頭。
"青云門第七代掌門,我師父。"李無塵的聲音帶著一絲陳凡從未聽過的顫抖,"而那'李某'...是我父親。"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李無塵布滿皺紋的臉。在那一瞬間,陳凡仿佛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不是那個整天醉醺醺的藏書閣長老,而是一個背負著沉重過去的修士。
"三百年..."陳凡喃喃道,突然明白了什么,"長老您..."
"不錯,我活了三百多歲。"李無塵苦笑,"金丹修士壽元不過五百,我之所以能活這么久,是因為..."他頓了頓,"算了,這些與你無關。"
他轉身欲走,陳凡鼓起勇氣追問:"《自然道法》是您父親帶出來的?所以才藏在藏書閣?"
李無塵停下腳步,背對著陳凡說:"不全是。父親只帶出了上半部,下半部..."他的聲音低不可聞,"下半部是我后來補全的。"
又是一道閃電,雷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李無塵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轉身面對陳凡:"你體內有無為道體,是修煉自然之道的最佳人選。但這條路兇險萬分,一旦被門派發現..."
他沒有說完,但陳凡明白。三百年前的宗門之爭,自然宗敗落,相關功法都成了禁忌。若他修煉《自然道法》的事曝光,后果不堪設想。
"為什么選擇我?"陳凡問出了最關鍵的疑問。
李無塵的目光落在陳凡手中的《青云紀事》上:"因為你已經沒有了選擇。經脈寸斷,修為全失,常規修煉之路對你已經封閉。"他頓了頓,"而且...靈鶴選擇了你。"
"靈鶴?"
"那只雪白靈鶴,是當年自然宗護山靈獸的后代。"陸無極解釋道,"它們天生能辨識修煉自然之道的人。"
陳凡恍然大悟,難怪靈鶴會主動接近他,還帶來那些珍稀靈果。
李無塵伸手取回《青云紀事》,卻在轉身時從書頁中掉出一片薄如蟬翼的玉簡。陳凡彎腰撿起,玉簡剛入手,體內那股韻律就突然活躍起來,與玉簡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這是..."
李無塵臉色大變,一把奪過玉簡:"不可能!這東西怎么會在書里?"
"長老,那是什么?"陳凡好奇地問。
李無塵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平復情緒:"自然宗傳承玉簡的碎片...我一直以為它們都已經被毀了。"
他猶豫片刻,突然將玉簡遞還給陳凡:"拿著吧,既然它選擇出現在你面前,就是你的機緣。"
玉簡入手微涼,陳凡本能地運起《自然道法》中記載的感應方法。剎那間,大量信息涌入腦海——不是文字,而是一種意境,一種對天地自然的理解。他體內的韻律開始自行調整,變得更加和諧流暢。
當陳凡從這種狀態中醒來時,發現李無塵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果然如此..."老人喃喃道,"無為道體加上自然真意,這就是天命嗎?"
窗外雨勢漸小,靈鶴的鳴叫突然從遠處傳來。李無塵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對陳凡說:"從明天起,每晚子時來后院找我。既然天意如此,我就把自然宗的真正傳承教給你。"
陳凡剛要道謝,李無塵卻抬手制止:"別高興太早。這條路比你想象的艱難百倍,而且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你...確定要學嗎?"
陳凡沒有立刻回答。他望向窗外,雨后的第一縷月光正穿透云層,照在院中那棵老梨樹上。恍惚間,他仿佛看到梨樹下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他微笑點頭。
"我確定。"陳凡轉身,目光堅定,"請長老教我。"
李無塵點點頭,突然伸手在陳凡眉心一點。一股溫和但浩瀚的力量涌入,陳凡頓時覺得全身經脈一陣清涼,疼痛大減。
"這是..."
"暫時緩解你的傷勢。"李無塵說,"但要徹底修復,還得靠你自己。"他指了指陳凡手中的玉簡,"那里有答案。"
就在這時,靈鶴穿過半開的窗戶,落在陳凡肩上。它口中銜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紫色果實,散發著淡淡幽香。
"紫靈朱果?"李無塵驚呼,"這東西已經絕跡百年了!"
靈鶴將果實放入陳凡掌心,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然后振翅飛走。陳凡低頭看去,發現果實表面有細微的紋路,與他手中玉簡上的紋路極為相似。
"吃了吧。"李無塵的聲音變得柔和,"這是你的造化。"
陳凡輕輕咬破果皮,甘甜的汁液瞬間充滿口腔。一股暖流從喉嚨流向全身,所到之處,斷裂的經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他體內的韻律與這股力量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種全新的能量循環。
李無塵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懷念?
"三百年前,我父親也是這樣開始的。"他輕聲說,"希望你的結局...比他好。"
陳凡沒有聽到最后這句話。他完全沉浸在那種玄妙的狀態中,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與整個藏書閣,甚至外面的山林融為一體。在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然道法》中說的"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片玉簡碎片正微微發光,仿佛在回應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