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鐘聲剛剛敲響,陳凡便輕手輕腳地來到藏書閣后院。月光如水,將老梨樹的影子拉得很長。李無塵已經在那里等候,一改平日的邋遢模樣,穿著一襲素白長袍,銀發整齊地束在腦后。
"來了?"李無塵沒有回頭,聲音低沉。
陳凡行了一禮:"弟子拜見長老。"
李無塵轉過身,月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如劍:"從今夜起,我傳授你的不再是藏書閣里的《自然道法》,而是自然宗真正的核心秘傳——'逆脈周天訣'。"
"逆脈周天?"陳凡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詞。
李無塵沒有解釋,而是突然出手,食指如電點向陳凡眉心。陳凡本能地想躲,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根手指逼近。
"放松。"李無塵低喝一聲。
指尖觸及眉心的剎那,一股浩瀚信息如洪水般涌入陳凡腦海。他"看到"了一幅復雜的人體經脈圖,但與常規認知完全相反——靈力運行路線是逆向的!
"這是..."
"自然宗認為,人體本為小天地,而外界為大天地。"李無塵收回手指,聲音如誦經般莊重,"常人修行,是順天而行,借天地靈力強化己身。而自然宗則是逆天而行,先逆轉自身小天地,再與外界大天地共鳴。"
陳凡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所以要先逆轉經脈?"
"不錯。"李無塵點頭,"你體內經脈本就斷裂,反倒成了優勢。完整經脈要逆轉,痛苦是現在的十倍。"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三根銀針,每根針上都刻有細密的紋路:"躺下,褪去上衣。"
陳凡依言躺在梨樹下的石板上,夜露的冰涼透過單薄衣衫傳來。李無塵手腕一抖,三根銀針分別刺入他丹田、膻中和眉心。
"運轉我傳你的心法,記住,無論多痛都不要停,否則前功盡棄。"
陳凡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按照腦海中的路線運轉體內那股韻律。起初一切正常,但當他嘗試逆轉方向時,一股撕裂般的劇痛突然從丹田爆發!
"啊——!"
他忍不住慘叫出聲,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冷汗如雨般涌出。那感覺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鐵鉤在攪動他的內臟,每一寸經脈都在尖叫著抗議這種違背常理的操作。
"繼續!"李無塵厲喝,"想象你是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要逆著地心引力向上生長!"
陳凡咬緊牙關,牙齦都滲出血來。他強迫自己繼續逆轉靈力,痛苦隨之倍增,眼前開始出現黑斑,耳中嗡嗡作響。
就在這時,眉心處的銀針突然亮起微光。緊接著,膻中和丹田的針也相繼發光,三點光芒連成一線,在他體內形成一個奇特的循環。
痛苦瞬間減輕了一些。陳凡抓住這喘息之機,一鼓作氣完成了第一個小周天逆轉。剎那間,他感覺體內有什么東西"咔嗒"一聲歸位了,那股韻律突然變得清晰而有力。
"很好。"李無塵的聲音透著贊許,"現在,感受月光。"
陳凡睜開眼,驚訝地發現原本柔和的月光此刻竟如實質般凝聚成一道光柱,正籠罩著他全身。月光中蘊含著奇特的能量,通過三根銀針源源不斷地注入他體內。
"月華精華是最溫和的天地靈力,適合初次逆脈。"李無塵解釋道,"以后你會逐步嘗試吸收更狂暴的能量。"
隨著月華注入,陳凡體內的逆脈靈力開始自行運轉,每完成一個循環,斷裂的經脈就修復一分。但這種修復同樣伴隨著劇痛,就像有無數螞蟻在啃咬他的神經。
一個時辰后,月光漸漸恢復正常。李無塵拔出銀針,陳凡頓時如釋重負,癱軟在石板上,大口喘著粗氣。他的七竅都滲出了細細的血絲,看起來凄慘無比。
"第一次就能完成三個周天,不錯。"李無塵遞給他一顆藥丸,"服下,能緩解疼痛。"
陳凡顫抖著手接過藥丸吞下。一股清涼之意從喉嚨流向全身,灼燒般的痛苦頓時減輕了大半。
"長老..."他聲音嘶啞,"每次都會這么痛嗎?"
李無塵沉默片刻,輕聲道:"當年張真人初創此法時,痛得在地上打滾了三天三夜。"
他沒有正面回答,但陳凡已經明白了。抬頭望向夜空,月亮不知何時被云層遮住,只留下一圈朦朧光暈。
"明晚繼續。"李無塵收起銀針,"記住,逆脈之事絕不可對外人提起,否則..."
話未說完,他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抬頭看向遠處一座山峰。陳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里有一點燈火忽明忽暗。
"有人察覺了月華異動。"李無塵皺眉,"今晚到此為止,你回去休息吧。"
陳凡勉強爬起來,全身骨頭像是散了架。剛走出兩步,他突然想起一事:"長老,您給我的玉簡碎片..."
"等你完成九次逆脈后再看。"李無塵打斷他,"現在看只會擾亂心神。"
回到雜役房,陳凡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倒在床上。雖然身體疲憊不堪,但精神卻異常清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全新的力量在流動,與之前系統給予的靈力完全不同——更加自然,更加...契合。
窗外,一陣微風拂過,帶來遠處藥田的清香。陳凡突然發現自己的嗅覺變得異常敏銳,能分辨出至少十種不同的草藥氣味。這就是逆脈修行的第一個好處嗎?
帶著這個疑問,他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一周,每晚子時陳凡都會準時到梨樹下接受李無塵的指導。痛苦一次比一次強烈,但收獲也一次比一次明顯。到第七天時,他已經能在沒有銀針輔助的情況下自行完成逆脈周天,吸收的也不再僅限于月華,還包括星辰之力、晨露精華等自然能量。
這天夜里,陳凡正嘗試吸收地脈靈氣,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隨即噴出一口黑血。
"別停!"李無塵厲喝,"這是淤積的舊傷,排出來才好!"
陳凡強忍劇痛,繼續運轉心法。隨著逆脈靈力在體內循環,越來越多的黑色雜質被排出體外,他的氣息反而越來越平穩。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李無塵罕見地露出了笑容:"很好,你的經脈已經修復了三成。照這個速度,再有半月就能完全恢復。"
陳凡活動了下手腳,驚喜地發現動作不再有阻滯感:"長老,我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
"這是自然。"李無塵哼了一聲,"逆脈修行雖然痛苦,但每進一步都是實打實的提升,不像那些靠丹藥堆起來的繡花枕頭。"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遠處一座山峰,那里是趙無極的居所。
陳凡想起一事:"長老,您之前提到張真人...您見過他嗎?"
李無塵的表情瞬間凝固。片刻沉默后,他低聲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去干活了。"
這個明顯的回避更加深了陳凡的好奇。收拾器具時,他注意到李無塵的手腕上有一個奇怪的印記——一片樹葉形狀的疤痕,與《青云紀事》中描述的自然宗標記一模一樣。
轉眼又過去十天。陳凡的逆脈修行進展神速,已經能吸收日出時的紫氣東來。這天夜里,他照例來到梨樹下,卻發現李無塵不在。石桌上放著一張字條:"今夜有要事,自行練習。"
陳凡有些失落,但還是按照慣例開始逆脈修行。如今這個過程已經不再那么痛苦,反而帶來一種奇特的愉悅感,就像久旱逢甘霖。
當他完成第九個周天時,懷中的玉簡碎片突然發熱。陳凡想起李無塵說過"完成九次逆脈后再看",便取出來放在掌心。
玉簡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表面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陳凡嘗試用逆脈靈力激發它,頓時,一股浩瀚信息涌入腦海:
"自然之道,始于逆天,成于順天。逆脈九轉后,當尋地脈節點,引地氣入體..."
這竟是一套完整的后續修煉法門!陳凡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知識,沒注意到周圍的月光再次凝聚成柱,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什么人?!"
一聲厲喝突然從遠處傳來。陳凡猛然驚醒,看到幾個巡夜弟子正朝這邊奔來。他急忙收起玉簡,但月光異象已經暴露了他的位置。
"是那個廢人陳凡!"為首的弟子認出了他,"你在這里搞什么鬼?"
陳凡剛要解釋,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過度吸收月華加上玉簡信息的沖擊,讓他一時控制不住體內靈力,逆脈周天開始自行運轉,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他情況不對!"一個弟子驚呼,"快去請執事長老!"
陳凡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感覺全身經脈都要被撕裂了。就在這危急關頭,一道白影從天而降——是那只雪白靈鶴!它繞著陳凡盤旋三圈,突然張口吐出一顆晶瑩的珠子,正好落入陳凡口中。
珠子入腹,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平息了暴走的靈力。陳凡長舒一口氣,抬頭正對上靈鶴靈動的眼睛,里面似乎藏著某種智慧的光芒。
"孽畜!敢在青云門撒野!"一個巡夜弟子拔劍就要斬向靈鶴。
"住手!"
李無塵的聲音如雷霆般炸響。下一刻,老人已經出現在院中,衣袖一揮便將那幾個弟子震退數步。
"長...長老!"弟子們慌忙行禮。
李無塵冷冷掃了他們一眼:"藏書閣后院乃禁地,誰允許你們擅入的?"
"我們看見月華異象,擔心有外敵..."
"月華異象是我修煉所致,有問題嗎?"李無塵打斷道。
弟子們面面相覷,不敢再多言,匆匆退去。
待他們走遠,李無塵才轉身看向陳凡:"玉簡看了?"
陳凡點頭,有些愧疚:"弟子冒進了。"
李無塵嘆了口氣,伸手搭在他腕脈上:"還好,沒傷到根基。"他看了眼停在陳凡肩頭的靈鶴,"多虧了這小家伙。"
靈鶴親昵地蹭了蹭陳凡的臉頰,然后展翅飛向夜空。陳凡注意到它離去的方向不是山林,而是青云門最高的那座山峰——掌門閉關所在。
"長老,靈鶴它..."
"今晚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李無塵打斷他,表情異常嚴肅,"從明天起,暫停逆脈修行,改為研讀《南華經》。"
陳凡一怔:"為什么?"
李無塵望向靈鶴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暴風雨要來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九長六短,是青云門召集所有長老議事的信號。
李無塵臉色微變:"果然來了。你回去休息,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離開藏書閣。"
說完,他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中。陳凡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玉簡碎片,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
那晚之后,青云門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巡邏的弟子增加了三倍,護山大陣也開啟了部分功能。傳言說,掌門即將出關,而與此同時,魔教在邊境的活動也越發頻繁。
陳凡按照李無塵的吩咐,暫停了逆脈修行,每日除了整理典籍就是研讀《南華經》。這本書看似普通的道家經典,但用逆脈靈力閱讀時,字里行間會浮現出額外的注釋——正是自然宗的修煉心得。
第七天清晨,陳凡正在擦拭書架,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他走到窗邊,看到一群弟子圍在告示板前,神情激動。
"出什么事了?"他問一個匆匆跑過的雜役。
"外門大比提前了!"雜役興奮地說,"三日后舉行,聽說這次獎勵特別豐厚!"
陳凡心頭一緊。外門大比...這不正是系統原本安排他挑戰趙無極的場合嗎?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玉簡碎片突然發熱,與此同時,窗外傳來熟悉的鶴鳴。陳凡抬頭,看到雪白靈鶴正在空中盤旋,口中似乎銜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