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頂的晨鐘敲響第一百零八下時，陳凡站在祖師殿前，看著面前這個已經脫去稚嫩的年輕人。林小凡身著掌門服飾，腰懸青云玉佩，眉宇間已有了幾分沉穩氣度。
"真的決定了嗎？"陳凡輕聲問道，山風將他灰白相間的發絲吹得微微揚起。
林小凡深深一揖，額頭幾乎觸地："弟子不敢辜負掌門師兄的期望。只是..."他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舍，"您這一走，何時才能回來？"
陳凡望向遠處云海，嘴角泛起一絲溫和的笑意："道法自然，隨緣而行。或許三年五載，或許..."他沒有說完，只是將手中的自然印輕輕放在林小凡掌心。
這方碧綠玉印在陽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印紐上雕刻的山川草木栩栩如生。林小凡雙手接過，卻驚訝地發現印身不再如往常般溫熱，反而透著一絲涼意。
"掌門師兄，這..."
"自然印已經認你為主了。"陳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今日起，你就是青云門第七代掌門，自然宗第三十六代傳人。"
林小凡眼眶微紅，還想說什么，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大長老領著數十位門中長老和核心弟子列隊而來，人人神色肅穆。
"時辰已到。"大長老向兩人行禮，"請陳前輩啟程。"
陳凡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五年前，他還是個被系統拋棄的"廢人"；五年后，他留下了一個重煥生機的青云門。
沒有盛大的送別儀式，陳凡只帶了一個簡單的包袱，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李明遠留下的玉佩，以及那只雪白小鶴前日送來的一根羽毛。
山門前，一個意外的身影正在等候——趙無極。這位曾經的外門天才如今已是執法堂長老，臉上的傲慢早已被沉穩取代。
"陳...前輩。"趙無極抱拳行禮，語氣復雜，"請允許我送您一程。"
陳凡微微頷首，兩人并肩走下長長的石階。初春的山風還帶著寒意，吹得路旁新發的嫩草微微顫動。
"當年的事..."趙無極欲言又止。
"都過去了。"陳凡打斷他，"你如今是青云門棟梁，這就夠了。"
趙無極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這是我從天機閣余孽身上搜到的，或許對您有用。"
陳凡接過錦囊，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漆黑的玉牌，正面刻著"天外"二字，背面是一幅星圖。
"天外？"陳凡眉頭微皺。
"據那余孽交代，這是通往'天外天'的憑證。"趙無極壓低聲音，"天機閣真正的總部并不在玄霄界，而是在一個叫天外天的地方。"
陳凡心頭一震。這個信息與他在自然宗傳承中看到的只言片語吻合——張三問晚年曾提到過"天外傳承"，但語焉不詳。
"多謝。"他將玉牌收好，"門中若有異動，立刻傳訊給我。"
趙無極鄭重點頭，在山腳處停步，深深一揖到底："恭送前輩。愿前輩早日尋得大道，榮歸故里。"
陳凡揮揮手，轉身踏上通往山外的官道。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霧中，只留下趙無極一人站在原處，久久未動。
......
三日后，陳凡站在一座荒廢的古廟前。這里是李明遠在玉佩中留下的第一個標記點，據說藏著自然宗的部分傳承。
廟門早已腐朽，輕輕一推就轟然倒塌。陳凡跨過門檻，灰塵在陽光下飛舞，像是無數細小的精靈。大殿正中，一尊破損的石像依稀能辨認出是位道袍老者的模樣。
"張三問..."陳凡輕聲道出這個名字，心情復雜。
這位自然宗創始人，天機閣幕后黑手，最終死在他手上。但陳凡始終覺得，張三問的故事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按照玉佩中的指示，走到石像背后。墻壁上刻著模糊的壁畫，描繪著一群人從星空降臨的場景。陳凡伸手撫摸那些線條，突然，壁畫上一顆星辰亮起微光。
"果然如此。"他微微一笑，將逆脈靈力注入那顆星辰。
整面墻壁頓時亮起復雜的紋路，形成一個傳送陣的圖案。陳凡踏入陣中，身影逐漸模糊。
傳送的感覺很奇妙，像是被拉長又壓縮，穿過一條五彩斑斕的隧道。當雙腳再次踏上實地時，陳凡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圓形石室內。
石室不大，中央懸浮著一本泛黃的古籍。陳凡剛走近，書就自動翻開，一個虛幻的老者影像浮現出來。
"后來者，若你看到這段留影，說明我已不在人世。"老者的聲音溫和而疲憊，"我是張三問，或者說...曾經是。"
陳凡屏息凝神。這個張三問與他在青云門見到的那位魔頭氣質截然不同，眼神清澈，眉宇間透著悲憫。
"天外天的傳承本為造福蒼生，卻被扭曲成了控制工具。"影像中的張三問嘆息道，"我試圖糾正，卻反被心魔所趁..."
留影斷斷續續地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歷史：三百年前，張三問確實創立了天機閣，但初衷是建立一個互助組織，幫助修士們少走彎路。所謂的"系統"最初只是修煉建議，而非強制任務。
變故發生在張三問接觸"天外傳承"后。那是一種來自星空深處的知識，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卻也潛藏著危險的心魔。被心魔侵蝕的張三問逐漸變得偏執，最終將天機閣變成了控制工具。
"自然宗與劍宗之爭，實則是我的心魔與理智之戰。"影像苦笑道，"冷千絕以為他在除魔衛道，殊不知他殺死的，是我最后一絲清醒..."
留影漸漸模糊，張三問最后說道："后來者，若你決心徹底鏟除天機閣，必須前往天外天。但要小心，那里的星空...會低語..."
影像消散，古籍飄落到陳凡手中。書名《天外見聞錄》，署名正是張三問。
陳凡翻開第一頁，上面記載著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經歷：
"余于青云絕巔觀星三載，忽見一星墜于東南。循跡而至，得一隕石，中有異物似玉非玉。持之三日，始聞低語..."
讀到這里，陳凡突然感到懷中那塊黑色玉牌微微發熱。他急忙取出，發現牌上的星圖正在變化，一顆原本暗淡的星辰突然亮起紅光，位置正好對應東南方向。
"這是...指引？"
他將古籍和玉牌一起收好，決定按照線索前往那顆星辰標記的位置。離開石室前，陳凡最后看了一眼張三問石像，心情復雜。
"或許，你也是受害者..."
......
七日后，陳凡站在一座荒蕪的山谷中。這里寸草不生，土地呈現不自然的焦黑色，與周圍郁郁蔥蔥的山林形成鮮明對比。
玉牌上的紅光越來越亮，幾乎要灼穿他的衣袋。陳凡取出玉牌，發現那顆紅星正在劇烈閃爍，似乎在催促他前進。
山谷中央，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半埋在土中。走近觀察，巖石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邊緣都十分光滑，像是被高溫瞬間熔化的。
"隕石..."陳凡蹲下身，手指輕觸巖石表面。一股微弱的波動傳來，與玉牌產生共鳴。
他按照《天外見聞錄》中的記載，將逆脈靈力注入巖石。片刻沉寂后，巖石突然"嗡"的一聲震動起來，表面浮現出無數發光的紋路。
這些紋路迅速重組，形成一個與玉牌上一模一樣的星圖。不同的是，巖石上的星圖是立體的，每顆星辰都在緩緩旋轉，美得令人窒息。
陳凡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那些星辰的運轉軌跡似乎蘊含著某種玄奧規律，看久了竟讓人神魂動搖。
"小心，別看那些星星！"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陳凡猛地回神，發現一個穿著破爛道袍的少女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正焦急地沖他揮手。
"快閉上眼睛！"少女喊道，"星圖會吞噬神識！"
陳凡急忙閉眼，但已經晚了。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正順著視線侵入他的意識，腦海中響起詭異的低語聲，與張三問描述的一模一樣！
危急關頭，懷中玉佩突然發熱。李明遠留下的神念自動激活，形成一道屏障暫時隔絕了低語。陳凡趁機后退數步，脫離星圖范圍。
"你沒事吧？"少女跑過來，遞給他一個小瓶子，"喝點這個，能穩定神魂。"
陳凡接過瓶子，里面是淡綠色的液體，散發著薄荷般的清香。他謹慎地嘗了一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腦海中的低語聲減弱了許多。
"多謝姑娘相救。"陳凡拱手道，"在下陳凡，不知..."
"我叫星螢。"少女打斷他，警惕地看著那塊巖石，"你是來找天外天入口的？"
陳凡心頭一震："你知道天外天？"
"當然知道。"星螢撇撇嘴，"我家世代看守這片星隕谷，就是防止像你這樣的冒失鬼被星圖蠱惑。"
她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說話卻老氣橫秋。陳凡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個奇特的印記——七顆星辰排列成勺形，與北斗七星一模一樣。
"你是...守星人？"陳凡想起《天外見聞錄》中提到的古老家族。
星螢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知道守星人？"隨即又搖搖頭，"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已經被星圖標記，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她拉著陳凡就要往外走，就在這時，黑色巖石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星圖光芒大盛，一道光柱沖天而起，在天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
"糟了！"星螢臉色煞白，"入口被激活了！"
旋渦中，無數星光匯聚，漸漸形成一條通往虛空的光路。陳凡懷中的玉牌自動飛出，懸浮在光路入口處，似乎在等待什么。
"它要通行證..."星螢喃喃道，突然轉向陳凡，"你身上還有什么天外天的東西？"
陳凡想了想，取出張三問的《天外見聞錄》。果然，書本一出現就自動翻到某一頁，上面浮現出一段新的文字：
"持此書者，可為天外天賓客。然須知，入此門者，半數為機緣，半數為劫數。"
星螢倒吸一口涼氣："你竟然有張真人的手書！"她咬了咬嘴唇，"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么立刻離開，永遠別再回來；要么..."
"要么進去一探究竟。"陳凡接過話頭，目光堅定。
星螢盯著他看了良久，突然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勸不住你。"她從懷中取出一串星形吊墜，"拿著這個，關鍵時刻能保你一命。"
吊墜入手冰涼，陳凡感到一股奇特的能量流入體內，與逆脈靈力完美融合。
"為什么幫我？"他忍不住問道。
星螢狡黠一笑："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三百年來，你是第一個沒有被星圖完全蠱惑的人。"
她指了指陳凡的眉心："這里有自然宗的氣息，還有...某種連天外天都畏懼的東西。"
不等陳凡追問，旋渦突然擴大，光路變得更加凝實。玉牌和古籍同時飛向入口，似乎在催促他盡快行動。
"記住，"星螢在他身后喊道，"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回應那些低語！"
陳凡回頭看了最后一眼這片土地，然后毅然踏入光路。剎那間，天旋地轉，無數星光從身邊掠過，仿佛穿越了一條由星辰構成的河流。
不知過了多久，雙腳終于踏上實地。陳凡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平臺上。平臺懸浮在虛空中，四周是無垠的星空，美得令人窒息。
正前方，一座水晶宮殿巍然矗立。殿門上方用古老文字刻著三個大字：
"天機閣"
陳凡深吸一口氣，握緊玉佩和吊墜，邁步向前。他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平臺邊緣，一塊石碑靜靜矗立。走近看，上面刻著幾行小字：
"天機非天定，
人心自難測。
若問歸何處，
且看本心來。"
陳凡默念這幾句話，若有所悟。就在這時，殿門無聲開啟，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歡迎來到天外天，陳凡。我們等你很久了..."
聲音溫和慈祥，卻讓陳凡渾身冰冷——這分明是張三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