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7年秋,我撞見小姨子洗澡,被定為流氓罪判了五年。
勞改釋放時,妻子已改嫁,我無家可歸。
妻子念及舊情,讓我住在她家倉庫,我感動不已。
一日,我無意聽見她與現任丈夫交談。
“你讓他住在家里,就不怕他知道當年是你設圈套陷害他?”
妻子冷聲道:
“當年的事,你不說我不說,他怎么會知道?”
“你個傻爺們,他可是勞改犯。”
“讓他在外面流浪,萬一聽到些風言風語,保不齊他會做出什么事呢。”
“這也是為了咱倆考慮,給他的容身之處,他還得感激咱們呢。”
我攥緊雙拳,指甲嵌進肉里,一切都有了解釋。
當初就是她讓我去給岳母家送白菜,才撞見了小姨子洗澡。
聽到身后的院門打開,一個聲音傳來。
“姐夫!”
1
背后突然傳來小姨子的聲音,驚的我手中的水盆掉在了地上。
聽到聲音,李萍掀開門簾走了出來,看見我的時候,臉色一變。
“你站這里多久了?”
我裝作什么都沒聽到,“路過,去打水。”
她的臉色稍微緩和,轉頭看向小姨子。
“你個死丫頭,這么晚了,來有事啊。”
“聽說姐夫出獄了,我來看看他。”
跟著她的話,我也回頭仔細打量了小姨子。
五年沒見,她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
水靈靈的大眼睛,小白格花襯衫,黑色的確良褲子,一條大麻花辮。
無論氣質還是身段,像極了后來的港臺明星,周慧敏。
我直白的目光盯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低下了頭。
李萍見狀,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擰住了我的耳朵。
“你這個死流氓,五年了,還死性不改。”
“我警告你,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小心我把那塊給你剁了喂狗。”
我抓住她的手腕,從中掙脫出來。
“李萍,我說過,當年我沒有偷看,你要再污蔑我,小心...”
李萍打斷我的話,“行是,陳江河,你長能耐了啊。”
“你要把我怎么樣?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個勞改犯,我不收留你,你就要睡大街了。”
“你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就給我滾出去。”
我在心底暗忖,“原本這家也是我的,現在卻被別人占據,還要把我趕出自己的家。”
“如果不是你陷害我,我的人生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好了,姐,你別瞎說了。姐夫不是那樣的人,我也重來都沒有怪過他。”
小姨子替我說了句話。
我還記得那件事發生之后,小姨子本來沒有在意,后來更是在他們一家人對我破口大罵時候站出來。
說相信我的人品,不想讓他們再追究。
奈何我還是被李萍和她的家人連打帶罵,扭送了派出所。
李萍大怒,“住口,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死丫頭。”
“你忘了你這么多年受過的委屈!你都成了街坊鄰居的笑柄了!”
“你看看你,都二十三了,誰敢娶你!”
那個年代,女孩子的貞潔很寶貴,誰家姑娘要是出了點什么事,風言風語都能壓死人。
小姨子低下了頭,眼中帶著淚花。
“小妹,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給你帶來這么大的負面影響。”
我走過去,輕聲安慰。
“姐夫,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李萍輕蔑的看著我,“你少在那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不想再和她爭辯,聽到是她陷害我的那一刻,我對她已經徹底死心,僅存的一點感激之情也消散殆盡。
2
小姨子李雪回去的時候天色已晚,送她回去的路上,我還是決定將當年的事告訴她。
我篤定善良的她一定不會和李萍沆瀣一氣。
“李雪,我想告訴你個事。”
她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一臉好奇。
“什么事?姐夫。”
“當年我無意沖撞你洗澡,是你姐一手策劃的。”
“他趁著你洗澡,讓我給你家送白菜。”
“你媽特意讓我卸在倉房,那時候,你正在里面洗澡。”
“小妹,你不覺得蹊蹺嗎?你大叫的時候,他們馬上沖進來制服了我。”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姐和你父母做的一個圈套。”
“目的就是把我送進去,她好和她的姘頭*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她一臉不可置信,張大了嘴巴。
“姐夫,你說的是真的?”
我點點頭,“就在今晚,我親耳聽他們說的。你相信姐夫說的話嗎?”
小姨子咬著嘴唇,身體微微顫抖。
“我信你,姐夫。”
“這么多年只有姐夫對我最好。”
“我不怕那些流言蜚語,自從你進去那一刻,我就很自責。”
“我一直在想,等你出來我一定好好彌補對你的虧欠。”
“現在你丟了工作,我姐也和你離婚了。你要是不嫌棄我,我愿意給你做老婆。”
我愣在原地,想不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好久我才回過神來。
“別鬧了,小妹,你姐夫我是勞改犯,別人避之不及。”
“再說,我也不需要你對我補償,或者是心懷歉疚和我在一起。”
小姨子拉住我的胳膊,一臉認真。
“姐夫,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總說自己是勞改犯,你是好人。”
“你看我,現在不是也沒人要我嗎?所以咱倆在一起正好。”
“而且我也不是出于可憐你才要求和你在一起。”
“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心情復雜,看著她真摯的臉。
“李雪,這件事我需要點時間考慮。”
她松開了我的胳膊,低下了頭,有些失望。
“好,姐夫。無論你選不選擇我,我都尊重你。”
很快到了她家的那條小巷。
那時候家家戶戶還沒有電視機,夏天的晚上,街坊鄰居都會聚在外面聊天扯閑話。
還沒走到近處,我就聽到了那些鄰居在那里扯老婆舌。
“聽說沒,當年和李雪有一腿的那個陳江河出來了。”
“要說當年老李家做的也是太不地道了,家丑而已,何必搞得滿城風雨。”
另外一人也湊上來,“對唄,小姨子的屁股本來就有姐夫一半。”
“嗯嗯,可能背地里倆人不知道搞過多少次了,李家人實在氣不過,這才把陳江河送進去。”
“可憐了那個小妮子,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一個爛貨,誰敢要啊。”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小姨子低著頭,我聽到她輕微的啜泣。
我要走上前理論,小姨子拉住我,“姐夫算了,她們經常這樣,我都習慣了。”
我扒開她的手,“有姐夫在,以后不會再讓你受這些爛氣了。”
我大步走上前,剛開始那些人還沒認出我。
直到我張嘴說話。
“你們把剛才的話有種現在再說一遍?”
我冷笑著看著她們,片刻之后,她們認出了我。
像看瘟神一樣看著我,那時候,勞改犯的威懾力很強大。
誰都害怕蹲過監獄的人報復,那時候社會治安不太好,全國各地的悍匪事跡口口相傳。
眾人避閃不及,我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
“再讓我聽到你們扯老婆舌,我撕爛你們的嘴!”
“我不介意再進去一次!聽到懂了嗎?”
那些人像躲瘟神一樣,四散而去。
小姨子走過來,淚眼汪汪的看著我,“姐夫...”
將她送到家門口,我看著她,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以后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
3
知道了是誰害我,這個“家”我是一分鐘也不想再多待。
我手握著獄長當初給我的推薦信。想起出獄那天他對我說的話。
“回到社會如果沒有生計,記得回來找我。”
這一句承諾是我三年來,積極改造換來的。
我拿著推薦信找到獄長,他很爽朗的把監獄里廢品收購的活給了我。
“好好干,憑你的踏實勁,肯定會越來越好。”
有了收入來源,我搬出了曾經的家,也再不用忍受李萍動輒大呼小叫的奚落。
一臺人力車,一個暴汗的男人,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
小姨子總是給我送飯,幫我擦臉上的汗,“姐夫,別太拼。”
日子越過越踏實,錢包也越來越厚。
我用了一年時間,成了當地第一個萬元戶。
我和小姨子也走的越來越近,日子越來越美好。
然而,我過的好,總會有人看不慣。
縣城的紙箱廠突然不收我的舊報紙和紙箱了。
這一切都是身為紙箱廠生產主任*搞得鬼。
*站在紙箱廠門口,指揮著門衛,“把他那破車給我推一邊去,別在廠門口礙眼。”
門衛兩個人粗暴的把我的車推走,掀翻,車上的廢紙箱散落一地。
“陳江河,你一個勞改犯,憑什么成為萬元戶?”
“要不是你,李萍也不能天天罵我。”
我憤怒的攥緊拳頭,“你說誰勞改犯?有種你再說一遍!”
他不屑一顧,“怎么?勞改犯還不讓人說?死流氓,勞改犯!”
我再也控制不住,就要上前動手。
他全然無懼,“怎么?死勞改犯,你還想動手?信不信我報警讓你再進去蹲兩年?”
就在我即將爆發之際,給我送飯的小姨子趕到。
她哭著拉住了我,“姐夫,別動手,和這種人不值得。”
我回頭看了看她,終是放下了舉起的拳頭。
*見狀更加囂張,指著小姨子的面罵道。
“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你姐嫁給了我,我才是你姐夫!”
“你還對這個害你的死流氓念念不忘是嗎?”
紙箱廠離李萍家很近,爭吵聲驚動了李萍。
匆忙趕來的她不分青紅皂白,跟著數落起小姨子。
“爛貨,老娘玩夠的男人你也惦記!”
“真是個小燒蹄子!”
本來看在小姨子的面子上,我已經不打算跟她再計較以前的事。
既然她如此,我也不再想慣著他們。
我走上前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李萍的臉上。
“李萍,你以為當年你做的齷齪事我不知道嗎?”
“你們再來招惹我,小心我讓你們銷戶!”
*看見雙眼猩紅的我,膽怯了,他拉住李萍的胳膊往后靠了靠。
我一把將李雪攬在懷里。
“還有,李雪從現在起是我的女人!”
“你們再敢出言不遜,我就把你家房子燒了!”
“本來就是我的房子,我不住,你們也別想住!”
三年的帳,也該清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