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站得筆直,身上的襯衫沒了平日的一絲不茍,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
哪怕在這種陰冷破敗的巷子里,他仍舊舉止優雅,面容如玉雕般冷峻。
而對面的宋焰,一身臟兮兮泛黃的外套,嘴角掛著得瑟的笑,像一條游走在街頭巷尾的小混混。
看著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宋焰挺起胸膛,梗著脖子,想以此讓自己看起來高一點。
由于一只增高墊丟失,另一只腳只能拼命的踮起腳尖,平衡身高。
他討厭所有一米八以上的男人。
到底怎么長得,憑什么長那么高。
兩人氣質天差地別,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宋焰站姿筆挺,將夾在耳朵上的煙拿下來點燃,吐了口煙圈,斜著眼打量孟宴臣,眼里全是嘲弄。
“呦,這不是孟家大少爺嗎?”
他嘖嘖兩聲,故意拖著腔調陰陽怪氣地道:
“怎么,連妹妹談戀愛你都要管?嘖嘖,還是說——”
他瞇起眼,笑得猥瑣,“你對你妹妹那點齷齪心思,藏不住了?嘿嘿——”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可你妹妹只喜歡舔著我,看都不看你一眼啊,有錢又怎樣,還不是比不上我一根頭發——”宋焰繼續挑釁道。
孟宴臣的手指骨節噼啪作響,眼底一片駭人的冷意,上前兩步走向宋焰。
虞檸見勢不妙,立刻推開車門,踩著細高跟小跑下車。
她身材纖細高挑,燈光打在她眉眼間,映出一片清冷美麗。
“孟宴臣。”她拉住他的襯衫袖口,輕輕喊了一聲,聲音柔軟卻堅定:
“你冷靜一點,別跟這種人動手,不值得。”
孟宴臣垂眸看了她一眼,看到虞檸眼神里滿滿的擔憂,原本眸子里洶涌的殺意漸漸平息。
正當他努力克制時,宋焰的注意力移到虞檸身上,眼睛頓時一亮。
“喲,這小妞長得不錯啊。”
宋焰咧嘴一笑,目光肆無忌憚地在虞檸身上掃來掃去。
用手摸了摸自己鋒利的下頜線,流里流氣地開口:
“孟大少爺挺會玩啊,這么漂亮的妞都能搞到手,果然有錢就是好啊——”
話音未落。
“啪!”
清脆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了宋焰臉上。
宋焰一愣,下意識緊張地摸了摸臉。
——還好沒打歪。
“你敢打我?”宋焰暴怒。
“啪!”
又一巴掌,虞檸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覆蓋在同一個地方。
宋焰瞬間捂住臉。
“你!!”
宋焰盯著虞檸白皙精致的面容,突然又覺得,剛才的巴掌,有點香香的。
虞檸冷笑著收回手,揉了揉掌心,聲音冰冷刺骨:“打你就打你啊,還要挑日子嗎?”
虞檸穿上高跟鞋至少有175,她不動聲色地移動腳步,擋在孟宴臣前面。
宋焰此時看起來比虞檸還矮幾公分。
虞檸俯視的目光,將宋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聲音不大,卻字字諷刺:“想不到,你還挺有素質的。”
“那當然,我是可是中專畢業的!”宋焰驕傲回懟。
虞檸嗤笑一聲:“怪不得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
“你!”
宋焰瞬間臉色漲得通紅,眼神里閃過羞怒,但面對虞檸身上這股毫不退讓的凌厲氣勢,竟一時愣住,沒敢還嘴。
孟宴臣站在一旁,看著虞檸一副母雞護崽的模樣,護在自己面前,心里狠狠一動。
虞檸凈身高168,在女生中個子算高,可即便穿著高跟鞋,在孟宴臣面前也還是顯得嬌小。
偏偏是這樣一個纖細的身影,此時此刻是如此堅定地將他護在身后。
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悄然涌上心頭。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的感覺。
——好像還不錯。
虞檸轉身拉住孟宴臣的袖子,微微仰頭看著他,聲音輕軟而果決:
“我們走吧,不要為了這種人浪費時間。”
孟宴臣垂眸看著她拽著他衣袖的小手,喉結滾動了一下,什么也沒說,下意識松開握緊的拳頭,邁步隨著她一起離開。
宋焰在身后罵罵咧咧,虞檸頭也不回,只拉著孟宴臣回到車上。
賓利重新駛入夜色中,車廂內彌漫著一種壓抑而微妙的氣氛。
虞檸看了一眼反光鏡。
路燈下的宋焰暴怒地原地轉了幾圈后,狠狠踹了一腳路邊的垃圾桶。
還不夠解氣,轉頭又朝他們離開的方向惡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邊轉身往小巷子走去。
由于右腳的增高墊被貓貓踢走,走路便一瘸一拐的。
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
虞檸:“……”
虞檸一下咬住嘴唇,把這輩子最傷心的事都想了一遍。
才勉強忍住沒有笑出來。
死嘴,憋住,別笑啊!!!
又抬眼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后座同樣面色惱怒的許沁。
嗯......
孟宴臣這個妹妹的口味,還挺獨特的。
許沁靠在后座上,醉意上涌,眼眶通紅,聲音顫抖又憤怒地開口:
“孟宴臣!你憑什么管我?這是我自己的事,你憑什么干涉?!”
孟宴臣神色沉冷,目光一寸寸收斂著剛才未能徹底宣泄的怒意。
“我是為了你好。”他的嗓音低啞而壓抑,“他不值得你這樣。”
許沁冷笑一聲,歇斯底里:
“呵,你懂什么叫愛嗎?!你不過只是被一個冰冷的家庭,培養出的一個冰冷的工具而已,你遲早會走上聯姻的路。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孟宴臣手指一緊,青筋繃起,胸口像被什么堵住,痛得厲害。
他曾經也渴望過,她能把柔軟充滿愛意的眼神分給他一點,哪怕只有一瞬。
可她的世界里,從來都只有宋焰。
虞檸坐在駕駛座,除了看反光鏡外,目不斜視,沒有插話。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悄悄收緊,感受著車內情緒的狂風暴雨。
“行了!”肖亦驍突然開口,打破了即將爆發的僵局。
他回頭看著后座兩人,語氣罕見地沉下來:“都別吵了。沁兒醉成這樣,不適合再吵下去了。”
他轉頭對虞檸輕聲道:“虞小姐,麻煩你在前面找個位置停一下車吧,我打車把沁兒送回去。”
虞檸點頭,應了一聲“好”,過了紅綠燈后,將車緩緩靠向路邊。
肖亦驍下車,拉開后門,將醉醺醺的許沁半扶半拖地帶了出去。
許沁掙扎了兩下,但醉意上頭,很快順從下車,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車門關上,賓利重新駛上大道,車內終于恢復了安靜。
夜色深沉,路燈光影在車窗上映出斑駁的碎影。
孟宴臣沉默地靠在副駕駛座上,虞檸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
“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男人側頭看著窗外,神情被燈光剪影拉得冷峻孤寂。
良久,他低聲開口,聲音低啞又有些疲憊:“不想回家。”
虞檸怔了怔,轉頭看他一眼。
孟宴臣偏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他的眼神很安靜,卻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與孤獨,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里面沉著太多太多未曾言說的情緒。
“陪我喝一杯嗎?”
他嗓音低低的,帶著一絲罕見的軟弱與邀請。
虞檸對上他的眼睛,心頭微微一動。
“好。”她笑了笑,輕聲應道。
車外夜風微涼,星辰稀薄。
這座城市的夜晚,喧囂背后藏著太多孤獨。
而他們在這一刻,彼此成為了對方短暫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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