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鱗酒館的地下冰窖里,第二十一個火囊正在滲血。
老疤頭的獨眼在油燈下泛著黃光,他粗糙的手指抹過火囊表面,那些暗紅色的紋路竟像活物般蠕動起來,逐漸組成一個殘缺的符號——像是半只展開的翅膀,又像斷裂的劍鋒。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老疤頭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動什么,“火翼龍蜥的囊壁應該光滑如緞,但這東西……”
火囊突然劇烈收縮,噴出一股熾熱的蒸汽。維達爾金屬眼罩下的瞳孔驟縮,他看見蒸汽中浮現出模糊的畫面:一座被閃電籠罩的黑塔,塔頂懸浮著十二面水晶。
“砰!”
酒館一樓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樓上的騷動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一個穿著鈷藍色長袍的男人站在翻倒的橡木桌旁,他的裝束與這個滿是汗臭和鐵銹味的酒館格格不入——袍角繡著銀色的齒輪紋路,領口別著枚水晶制成的單片眼鏡。最詭異的是,他腳下躺著三個昏迷的傭兵,而他的雙手始終交疊在袖中。
“聽說這里有人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藍袍客的聲音像金屬摩擦,“我要找一位……特殊的朋友。”
他的單片眼鏡轉向維達爾,鏡片上突然閃過一串發光的數字。
蕾娜的弩箭已經抵在藍袍客的后頸:“你放倒了我的隊員。”
“只是讓他們小睡。”藍袍客輕笑,袖中滑出個小瓶,里面裝著瑩藍色的液體,“比起這個,你們難道不好奇多出來的火囊是什么嗎?”
維達爾的斷劍突然發出蜂鳴,劍柄的金屬絲如毒蛇般昂起。
地下室的門被撞開時,藍袍客正在火囊上繪制發光的幾何圖形。
“龍蜥王體內有‘弒神者’的碎片。”他的水晶鏡片映出維達爾變色的瞳孔,“而你,朋友,你身上有同樣的味道。”
老疤頭的砍刀架在藍袍客脖子上:“說人話。”
“簡單說——”藍袍客突然撕開自己的左袖,露出的不是手臂,而是由液態金屬構成的機械義肢,“我們在收集神罰戰爭時期遺留的兵器碎片,而這位先生……”
義肢突然變形,指尖彈出枚與維達爾眼罩同材質的金屬片。
“就是最大的那塊碎片。”
維達爾頭痛欲裂。記憶的殘片如暴雨襲來——黑色金字塔、鎖鏈、棺材里伸出的手……還有那句“找到其他碎片”。
蕾娜的弩箭突然轉向維達爾:“他說的是真的?”
沒等回答,酒館的窗戶同時爆裂。
十二個披著灰色斗篷的人影懸浮在窗外,他們的面具上刻著與火囊相同的殘缺符號。為首者抬手,酒館所有的金屬器具開始震顫——包括維達爾的眼睛。
“藍袍的叛徒。”灰袍人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交出‘核心’。”
藍袍客的義肢突然展開成扇形盾牌:“跑!”
下一秒,整個酒館的釘子、鉸鏈甚至硬幣都化為致命武器,暴雨般射向眾人。老疤頭掄起橡木桌擋住大部分攻擊,維達爾則拽著蕾娜滾進吧臺后方。
“他們是誰?”蕾娜給弩箭裝上爆裂箭頭的動作絲毫沒停。
“神罰教會的‘清潔工’。”藍袍客的盾牌被一根鐵釘貫穿,鮮血順著機械紋路流淌,“專門處理失控的古代兵器。”
維達爾按住劇痛的右眼,金屬液體正從眼罩縫隙滲出。他透過指縫看到灰袍人胸口的徽章——十二面水晶的圖案,與蒸汽中的幻象一模一樣。
斷劍突然自主行動,帶著他的手臂刺向最近處的灰袍人。劍刃貫穿對方胸膛時,維達爾聽到機械運轉的咔嗒聲——沒有血,只有齒輪和發條從傷口崩出。
“機械傀儡……”藍袍客臉色慘白,“他們動真格的了。”
酒館后巷,四人擠在一輛改裝過的蒸汽機車里。
“去銹鐵城。”藍袍客——現在他自稱“七號”——正在給機械義肢更換能源罐,“那里有能幫你控制碎片的醫師。”
蕾娜檢查著繳獲的灰袍:“這些布料摻了阻魔金屬,難怪我的箭矢無效。”她突然摸到內襯里的硬物——微型投影儀上顯示著維達爾的通緝令,罪名是“高危兵器失控”。
老疤頭猛打方向盤躲過一道光束:“坐穩!”
機車后方,三個灰袍人騎著機械馬緊追不舍。他們的面具眼部亮起紅光,所過之處的路燈接連爆炸。
維達爾右眼的灼燒感越來越強。金屬液體已經蔓延到顴骨,形成血管狀的紋路。他無意識地摸向腰間,發現那塊刻著名字的銅牌正在發燙——上面的“維達爾”三個字褪去,露出底下的小字:
原型機α
七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別看!認知沖擊會加速融合!”
機車就在這時撞開銹鐵城的閘門。
銹鐵城的診所像是機械怪物的內臟。
齒輪組成的自動門在他們身后閉合,將追擊者的炮火隔絕在外。診療室里堆滿不明生物的標本,一個穿白大褂的少女正在給機械臂做保養——她的左臂完全是精密機械構成,手指能變形為各種手術工具。
“又帶垃圾來給我修?”少女頭也不抬。
七號把維達爾按在診療椅上:“這次是古董級的。”
當少女醫師——她要求稱呼“莉亞”——的機械手指觸到維達爾右眼時,整個診所的燈光突然閃爍。她的義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這不可能……”
投影儀自動開啟,顯示出維達爾骨骼的掃描圖——他的脊椎表面覆蓋著與斷劍同材質的金屬,而右眼窩深處嵌著顆微型十二面晶體。
“你不是失控的兵器。”莉亞的聲音發抖,“你就是神罰核心的……”
診所的警報器突然尖嘯。灰袍人的機械傀儡已經突破外圍防御,為首的清潔工舉起改裝過的右手,掌心開始凝聚刺目的白光。
“——休眠艙。”
維達爾在劇痛中聽到莉亞的最后一句話,隨后他的視野被白光吞沒。金屬眼罩完全融化,暗金色液體如活物般包裹住他的頭部。
在失去意識前的瞬間,他清晰地看到:自己舉起斷劍的手,正在長出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