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加班后的溫暖
工作室的落地鐘敲過十一點，蘇晚的筆尖在畫紙上劃出最后一道弧線，給共享書房的木質扶手套上了暖黃色的光暈。調色盤上的赭石色顏料已經干結，像塊被曬皺的橘皮，她這才驚覺忘記吃晚飯，胃部正發出悶悶的抗議。
"啪嗒" 一聲，觸控筆掉在鋪滿畫稿的桌面上。蘇晚揉著發酸的手腕，抬頭望向貼滿便利貼的墻面 —— 從老洋房的青磚紋理到紫藤花的攀援軌跡，每張貼紙都標著陸沉的修改意見："這里的光影角度可以再偏十五度，像午后三點的斜陽"" 鑄鐵欄桿的焊點記得保留手工痕跡 "。她忽然想起下午視頻會議時，陸沉對著屏幕認真比劃著建筑結構，左眼角的痣隨著眉峰跳動，像片落進咖啡里的肉桂碎。
手機在畫架旁震動，微信提示音像串沒系緊的風鈴。蘇晚擦了擦沾著炭粉的手指，屏幕上跳出 "星辰設計 - 陸沉" 的對話框，附帶一張截圖：工作群里她剛剛發送的插畫草稿，角落標著修改時間 22:47。
"還在加班？" 消息發來時，窗外恰好飄起細雨，玻璃上的水珠把城市燈火揉成斑斕的糖紙。蘇晚盯著對話框里跳動的 "對方正在輸入"，忽然想起美術館那晚他遞來的老速寫，每張紙角都畫著小小的鈴鐺。
"在改紫藤花的陰影層次。" 她拍下鋪滿桌面的色卡，調色盤邊緣擺著半塊融化的巧克力，"您怎么還沒睡？"
對話框沉默了三十秒，正當蘇晚以為不會收到回復時，門鈴突然響起。她趿著毛絨拖鞋跑去開門，穿灰色衛衣的外賣員正抱著紙袋跺腳，雨水從傘骨滴在 "留白咖啡館" 的 logo 上，洇開小片深褐色的漬印。
"您的卡布奇諾和提拉米蘇。" 外賣員指著訂單備注，"備注說要少冰多糖，畫插畫的小姐需要甜一點的夜晚。"
紙袋裝著的不僅是咖啡，還有張印著便利店面的便簽，背面用鋼筆寫著："老火車站的麻雀后來飛到了美術館的穹頂，希望它們今晚能陪你畫完紫藤花。" 蘇晚認出那是陸沉的字跡，筆畫間帶著建筑圖紙特有的工整，卻在 "麻雀" 二字末尾勾了個俏皮的小尾巴。
咖啡杯捧在手心時還帶著溫熱，奶泡表面用可可粉撒著座迷你建筑，細看竟是留白咖啡館的旋轉樓梯。蘇晚忽然想起下午視頻時，陸沉曾說 "建筑是凝固的咖啡香"，此刻這花在熱氣里輕輕搖晃，化作嘴角的甜意。
微信再次震動，陸沉發來張照片：深夜的辦公室，落地窗外是濃稠的夜色，臺燈在他桌面上投下圓形光斑，照見攤開的筆記本里夾著她送的關東煮明信片。"在看 ' 時光里 ' 的建筑模型。" 他說，"陳墨今天寄來新的老物件，是枚刻著 1987 年的門牌號。"
蘇晚咬著提拉米蘇，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回復："要不要試試把門牌號畫進插畫？比如讓它掛在共享書房的側墻上，旁邊畫只打盹的三花貓，就像我們在美術館看見的那只。" 她想起互動展區那只蹭過陸沉風衣的流浪貓，尾巴尖沾著點白漆，像朵開錯季節的梅。
對話框里發來個建筑草圖的截圖，門牌號被設計成藤蔓纏繞的樣式，貓爪正扒著剝落的漆皮。蘇晚發現他在角落畫了個小鈴鐺，和十年前速寫本上的一模一樣。"這樣的話，" 她打字時嘴角還沾著可可粉，"插畫就有了時光的鑰匙，能打開每個住客的回憶。"
雨聲漸漸變大，打在空調外機上發出鼓點般的節奏。蘇晚說起高中時在便利店畫老板娘煮關東煮的經歷，陸沉則提到大學熬夜做模型時，總去巷尾的老面館吃陽春面，"老板會在碗底多放顆煎蛋，說吃了就不會在圖紙上畫錯線條。" 他發來張舊照片，泛黃老照片里的少年舉著歪歪扭扭的建筑模型，嘴角沾著蛋黃碎屑。
"原來陸先生也會畫錯線條呀。" 蘇晚笑著回復，隨手拍了張自己的速寫本 —— 頁面上畫著穿衛衣的陸沉坐在面館里，煎蛋在碗中晃出柔軟的光圈，旁邊配文 "建筑天才的秘密武器"。她沒注意到，發送按鈕按下的瞬間，工作室的掛鐘剛好指向十二點，像給這場跨越時空的夜宵加了道溫柔的注腳。
當話題轉到失眠癥時，陸沉的回復明顯慢了下來。"其實... 我總在深夜看見城市的另一副模樣。" 他說，"路燈會變成懸在半空的水母，立交橋是凝固的河流，連便利店的關東煮都像在湯里游弋的小月亮。" 蘇晚想起便利店初見那晚他眼中的微光，忽然明白為何他總在深夜漫步，那些別人沉睡的時刻，正是他與城市對話的時光。
"要不要試試把這些畫面畫下來？" 她提議，"就叫《深夜城市物語》，每幅畫配個小故事，比如穿風衣的設計師和畫插畫的女孩，在便利店分食最后一份關東煮的夜晚。" 發送后才驚覺自己的大膽，耳尖發燙地盯著屏幕，生怕對方看出字里行間的漣漪。
陸沉的回復帶著少見的輕快："這個系列需要個專屬顧問，比如知道哪家便利店的蘿卜塊煮得最入味的插畫師。" 附帶的定位顯示他正在云城大道，距離她的工作室不過三個街區。蘇晚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給遠處的寫字樓鍍上銀邊，像極了他筆下 "會發光的積木"。
凌晨一點，蘇晚終于完成了紫藤花的陰影修改。收拾畫具時，發現咖啡杯底凝著圈褐色的漬印，形狀竟與陸沉戒指上的紋路相似。她忽然想起他說過戒指刻著祖父設計的第一棟房子，此刻那些細密的紋路在月光下舒展，仿佛真的能看見時光在建筑縫隙里流淌。
手機再次震動，是陸沉發來的晚安消息："明天上午十點，老洋房現場勘查，需要帶速寫本和防蚊噴霧。" 末尾跟著個關東煮的 emoji，讓嚴肅的工作同志多了絲煙火氣。蘇晚摸著帆布包上的鈴鐺，忽然覺得這個總穿風衣的男人，就像他設計的建筑，冷峻外表下藏著無數溫暖的細節，等著人慢慢去發現。
工作室的燈光漸次熄滅，蘇晚抱著速寫本蜷在沙發上，夢見自己回到老火車站。穿白襯衫的少年正在畫鋼架，她蹲在旁邊畫麻雀，忽然有片紫藤花瓣落在畫紙上，化作便利店里的熱湯，化作美術館的老照片，化作深夜里那杯帶著建筑圖案的咖啡。
窗外，云城的夜風輕輕搖晃著路燈，像在哼唱一首關于相遇與等待的歌。某個寫字樓里，陸沉合上筆記本，無名指上的銀戒碰著桌面的明信片，畫里的女孩正對著他笑，帆布包上的鈴鐺仿佛真的在響，響在每個加班后的溫暖夜晚，響在時光慢慢流淌的城市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