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過了幾天,葉生等來了機會。
林銳讓警衛員帶葉生去醫院體檢,想看看葉生這幾天的身體狀況如何。
“小李叔叔,我有點拉肚子,想去趟廁所。”葉生捂著肚子,臉色有點發白。
警衛員小李剛把車在醫院門口停穩,回頭就看見葉生這副模樣。
他沒多想,畢竟這幾天葉生狀態看著是好了不少,吃喝正常,偶爾還能看見他笑笑,大概是緩過來了。
“快去快回啊。”小李囑咐了一句,自己留在車邊等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小李心里開始打鼓,不對勁。
他趕緊沖進門診大樓,挨個廁所找過去,男廁所,甚至連女廁所門口都探頭瞅了瞅,空空如也。
“壞了!”小李腦門子瞬間冒汗,撒腿就往醫院大門口的監控室跑。
保安調出監控,畫面清晰顯示,葉生進了門診大樓,沒去廁所方向,反而穿過一條內部通道,溜達著從后門出去了。
小李的心沉到了谷底,掏出手機的手都在抖,立刻撥通了林銳的電話。
“什么!跑了?!”電話那頭林銳的聲音像是要炸開,“小李!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廢物!趕緊去醫院周圍給我搜!我現在就過去!”
林銳掛了電話,臉色鐵青,抓起桌上的另一部電話:“武江!立刻帶人,全給我撒出去!封鎖主要路口,車站、碼頭都別放過!挖地三尺也要把葉生給我找回來!”
命令以最快速度傳達下去。
炎夏軍區的人,便衣的,穿軍裝的,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迅速鋪滿了A市的大街小巷。
幾天下來,一無所獲。
林銳動用了軍方關系,協調了地方警察,甚至聯系了相熟的媒體,發布了尋人啟事,照片鋪天蓋地,可葉生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又耗了一個多星期。
軍區年度常規演習的日期迫在眉睫,各項準備工作千頭萬緒,容不得半點耽擱。
林銳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樓下訓練場上忙碌的士兵,重重嘆了口氣。
找人的事,只能暫時先交給警察和媒體了,他反復叮囑,一旦有任何線索,必須第一時間通知他。
部隊不能一日無主,尤其是在演習的關鍵時期。
葉鋒的位置空懸已久,如今形勢下,林銳接任炎夏軍區總司令,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與此同時,W市。
葉鋒一家的滅門慘案,調查陷入僵局,始終找不到兇手,連有價值的線索都匱乏。
社會輿論壓力巨大。
為了平息民憤,給公眾一個交代,炎夏國高層對W市的部分官員進行了問責處理。
日子一天天過去,案子成了懸案,漸漸被新的新聞覆蓋,W市的市民們,也開始將這樁曾經轟動一時的慘案,慢慢遺忘在記憶的角落。
……
時間倒回葉生從醫院后門溜出來的那一刻。
他幾乎是跑著沖向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A市火車站,快!”
出租車匯入車流。
幾天前,他趁著林銳不注意,偷偷回過一次家,說是拿點換洗衣物,實際上是取走了他姐姐以前塞給他、讓他自己存著的零花錢,還有他的身份證。
沒有這些,他寸步難行。
當林銳的車呼嘯著沖進醫院大門時,葉生乘坐的出租車剛剛抵達A市火車站的入口。
當林銳調動軍警力量全城搜捕時,葉生已經拿著那張提前買好的、皺巴巴的火車票,擠上了南下的列車,目的地——Y省。
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南方。一列綠皮火車,正哐當哐當地行駛在崇山峻嶺之間。擁擠而嘈雜的車廂里,彌漫著汗味、煙味和各種食物混合在一起的難聞氣味。
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蜷縮在車廂連接處的角落里,腦袋靠著冰冷的鐵皮,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陌生風景。
他正是成功逃離W市的葉生。
火車即將到達終點站。葉生看著窗外越來越陌生的城市輪廓,心里充滿了茫然。
接下來該去哪里?該怎么做?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腳步。他要活下去,要變強,要找到兇手,要報仇。
火車緩緩駛入站臺,葉生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出了火車站。
南方的陽光,熾熱而刺眼。陌生的城市,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十二歲的葉生,孤身一人,站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像一葉無助的扁舟,前路漫漫,未來渺茫。
他的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而這條路的終點,通往的,是地獄,還是……重生?
走出火車站,葉生站在喧囂的廣場上,感到一陣眩暈和無所適從。
他身上的錢,在支付了最后一程的火車票后,幾乎已經花光了,只剩下幾個硬幣。
饑餓感如同潮水般襲來。他已經一天沒有正經吃過東西了。
看著路邊小吃攤上散發出誘人香味的米線、包子,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他知道,他僅剩的幾個硬幣,什么也買不起。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周圍的人們,要么行色匆匆,要么三五成群,歡聲笑語。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少年。
他就像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淹沒在茫茫人海中。夜幕降臨,城市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天空映照得一片迷離。
葉生找了一個僻靜的公園角落,蜷縮在冰冷的長椅上,試圖抵御夜晚的寒意和腹中的饑餓。
他想起了遠方的家,想起了爸爸媽媽溫暖的懷抱,想起了姐姐調皮的笑容。
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但他很快就擦干了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不能哭!哭了也沒用!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機會報仇!
從這天起,葉生開始了真正的流浪生活。
他白天在城市各個角落游蕩,撿拾垃圾桶里的剩飯剩菜,或者在菜市場撿拾被丟棄的爛菜葉充饑。
夜晚,他則找一些橋洞、廢棄房屋或者公園長椅作為棲身之所。
他學會了如何在街頭生存。他變得警惕而敏感,對周圍的環境時刻保持著戒備。
他學會了躲避城管和流浪漢的欺凌,學會了在垃圾堆里尋找有用的東西,學會了用最少的錢,勉強維持生命。
饑餓、寒冷、疾病,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他。他瘦得只剩皮包骨頭,臉上布滿了污垢,頭發亂糟糟的,完全成了一個小乞丐的模樣。
他曾經試圖找一些簡單的零工,比如幫人擦鞋、搬東西,但因為年紀太小,又沒有身份證,沒人敢雇傭他。
他也曾經想過向好心人乞討,但每次伸出手,都會想起爸爸媽媽教導他的話——“男子漢大丈夫,要頂天立地,不能向別人伸手!”
自尊心讓他無法開口。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的方式,頑強地生存著。
幾個月過去了,葉生在街頭的流浪生活,讓他徹底蛻變。
他不再是那個嬌生慣養的司令員的兒子,而是一個在生死邊緣掙扎,眼神中帶著野性和警惕的街頭流浪少年。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內心卻更加堅韌。他親眼看到了社會的殘酷和人性的冷漠,也偶爾會遇到一些伸出援手的善良人。
這些經歷,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復雜、更深刻的認識。
他沒有忘記自己的仇恨。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會想起父母和姐姐慘死的樣子,想起自己曾經幸福美滿的家。
仇恨就像一團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燒,支撐著他活下去。他知道自己現在還很弱小,報仇遙遙無期。
但他相信,只要活下去,只要變強,總有一天,他能找到那個仇人,讓他付出代價!
這天,葉生在城市郊區的一個破舊街區游蕩。這里的建筑大多低矮破敗,居民生活條件普遍不高。他希望能在這里找到一些被人丟棄的食物或者有用的東西。
他走到一個看起來很古老,門口掛著“劉基祠”牌子的祠堂附近。
祠堂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正在曬著太陽。
葉生太累了,也太餓了。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身體虛弱得厲害。
他感覺頭重腳輕,眼前陣陣發黑。他走到祠堂旁邊的一棵老樹下,靠著樹干,試圖休息一下。
饑餓、疲憊、寒冷,以及內心深處那份沉重的悲傷和仇恨,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越來越冰冷。
他想起了爸爸媽媽,想起了姐姐。他們是不是在天堂看著他?是不是在等他?
他不想死,他還不能死,他的仇還沒有報!
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了。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遠。
他聽到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聲音很輕,很模糊。
“……這孩子怎么倒在這里了?”
“……好像是個流浪兒……”
“……快看看,還有氣嗎?”
然后,他感覺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抱了起來。那雙手很粗糙,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緊接著,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以及一種說不出的藥草味。
他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救了他,可是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