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家，我的視線掃過狹小潮濕的屋子。
第一次發覺，從小錦衣玉食的自己，為了一個男人竟如此能吃苦。
為了嫁給顧沉周，我不聽父母勸阻，一意孤行地陪他從涿州來到了京城。
在這里，我沒有朋友親人，只認識顧沉周。
可他……
抹去眼尾的濕潤，我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手肘不小心碰倒了顧沉周的書匣。
數百張信紙如泄洪般飄落在地。
我疑惑地隨手撿起一張。
【表哥，我聽人說你和昭凝姐又吵架了。你讓讓她，她們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脾氣難免刁蠻了些，你多哄哄她。】
我不可置信的又撿了幾張信紙。
【沉周哥哥，我給你繡的香囊戴上了嗎？母親讓我再給你做一雙鞋。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訴我，昭凝姐是千金小姐，做不來這種活，你讓我做就好啦。】
【沉周，我看到你用我給你繡的鴛鴦手帕了。昭凝姐沒說什么吧？要是她說你，你把我推出來就好，是我執意要給你繡的。要怪就怪我，我只是想報答你的恩情。】
……
看完所有的信，我氣血上涌，身形晃了晃。
強撐著桌面勉強穩住身體，指甲死死地扣住桌子。
顧沉周的眼睛因救我而瞎，這些年一直都治不好。
可這信是成婚第一年就開始通的，那就是說......
眼淚砸在桌面上，濺出水花。
思緒翻涌，顧沉周求親的場景在我腦海里重現。
中秀才當天，他捧著一束采來的野花，跪在我面前，虔誠地發誓：“從今往后，我只愛謝昭凝。”
“我絕不會讓謝昭凝受一點委屈，掉一滴眼淚。”
“天地可鑒，絕無二心。”
可他食言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墻上的掛畫突然掉了下來，發出一聲巨響。
我走過去將它撿起，手指在畫幅上摩挲。
成親時，我和顧沉周手頭不寬裕，只喝了交杯酒，沒有迎親，沒有喜宴。
等到條件稍微好一點時，顧沉周買了好一點的筆墨為我們畫下這幅畫像。
畫像中，顧沉周滿眼愛意地摟著我，我嬌羞地低下頭。
真是太諷刺了。
我麻木地拿起剪刀，把畫像剪成碎片，扔進火盆里。
門外傳來聲音，顧沉周回來了。
見我在家，顧沉周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疏月不見了。”
“嗯。”
我應了一聲。
他皺了皺眉：“你為什么是這個態度？”
我睫毛顫了顫：“那我應該是什么態度？”
顧沉周闔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他眼中滿是失望：“謝昭凝，你真的讓我感覺陌生。”
“從前的你善良寬容，會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可現在呢，你怎么變得這么……”
我攥緊指尖，打斷他的話：“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我就是變了，行了吧！”
屋內陷入了沉寂。
我把那一沓信紙扔在他面前，平靜地透著布條看著他的眼睛。
顧沉周眼中閃過一抹慌張，快速地撿起信紙。
沒有絲毫遲疑。
“疏月年紀小，又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再加上我對她有恩，這才對我親近了些許。”
我自嘲一笑，他果真是騙了我：“現在就和離。”
顧沉周有些抓狂：“你要我說幾遍？我不會跟你和離的。”
“你為什么可以這么輕易地放棄掉我們這十年的感情！”
我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雙眼泛紅地哽咽道：“是你先放棄的！”
布條被我打落在地。
我就這樣盯著他，一刻都不曾落下。
“你眼睛早好了，是不是？”
顧沉周愣愣地捂著臉，半晌沒有說話。
片刻后，他不顧我的反抗，把我摟進懷里。
“我這都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真的很為難，你體諒我一下好嗎？昭凝。”
僅僅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解釋。
心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意，我想要推開他，但身體沉重地抬不起手。
“疏月她年紀小，內心脆弱，遇到這種事很容易想不開……”
“這段時間我先陪著她，等她情況好一點再做打算。”
“以后，你離她遠點可以嗎？”
我猶遭雷擊，一時說不出話。
門外的叫嚷聲打斷了我們。
顧沉周疑惑地打開大門：“怎么了？”
報信的人氣喘吁吁：“顧秀才，你的表妹在大街上被流氓調戲了，情急之下她跳了河，現在在醫館呢！”
他瞳孔一震：“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