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宋昱庚回來的時候沈昕瑤還沒睡。
看見她脖子上的紅疹,他終于想起來她海鮮過敏的事情。
內疚不已的他緊張地摸了摸她還略微有些發燙的額頭,臉色大變。
“對不起,老婆,我忘記了,現在我就送你去醫院。”
他的西裝還沒來得及脫,就半跪著將沈昕瑤打橫抱起,神色慌亂地往門外走去。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吃過藥了。”
她輕微掙扎著,他卻固執地將她抱得牢牢的。
“不行,必須去醫院,不然我不放心。”
在車里,宋昱庚不停地在跟著她道歉。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最近忙昏了頭,居然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他滿臉的焦急,車子開得飛快,胸前的領帶夾隨著急促的呼吸一晃一晃的。
沈昕瑤盯著它有些走神。
那是個卡通造型的領帶夾,水鉆做的小兔子俏皮又時尚,耳朵上還綴著粉色琺瑯彩,一看就出自小女孩的手筆。
其實她也曾經送過宋昱庚領帶夾作為禮物,當時宋昱庚只是揉揉她的頭發,寵溺地笑著接過盒子。
“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我不喜歡,不過既然是老婆大人送的,那我勉強收下吧。”
可實際上,那個盒子被他束之高閣,放在書法的角落里吃灰,甚至連包裝都沒有再拆開過。
二十歲的少年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此刻他正雀躍地在她的耳邊碎碎念。
“我就說他一定還是很在意你的,你看他著急的模樣。肯定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疏忽了。”
沈昕瑤望著他未經世事眸子,心里五味雜陳。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眼前的少年解釋,成年人感情的復雜和多變。
沒有質疑過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
就算是現在,她也相信三十四歲的宋昱庚的心里依然愛著她。
就像他此刻的慌張做不了假。
可那有什么用呢?
他的愛可以分成很多份,她再也不是他心里的唯一。
如果她不曾見過宋昱庚那份澄澈純粹的愛意,或許還能在權衡利弊的世俗里將就下去。
可偏偏二十歲的少年又一次莫名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提醒著她,哪怕只是絲毫的妥協都是對曾經炙熱感情的背叛。
到了急診室里,護士給沈昕瑤掛上吊瓶,宋昱庚攥掛號單忙前忙后,白襯衫后背都打濕了。
直到聽見醫生說“過敏沒什么問題了,注意休息”時,他才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涼的手背。
“老婆,幸好你沒事,不然我……”
他眼眶微紅,聲音都哽咽了起來,喉結滾動著說不出后半句。
少年從輸液架后探出頭,沖著她擠擠眼睛。
她明白他的意思,輕微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宋昱庚看著似乎很心疼她、很在意她,可二十歲的他,根本不會忘記她海鮮過敏的這件事。
巨大的疲憊感席卷而來,沈昕瑤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她的病床邊空落落的,輸液架上的吊瓶已經撤去,宋昱庚沒有在房間里。
見她醒了,少年眼睛紅紅地走了過來,欲言又止。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卻聽見外面的走廊里隱約傳來宋昱庚寵溺的聲音。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做個飯都能把自己燙到了,要是我不在這,你怎么辦?”
沈昕瑤起身,想要出去看看他在和誰講話。
少年如臨大敵似的攔在門口,背貼著門板,雙手張開,緊張地看著她。
“你別去,外面沒什么好看的!”
下一秒,門外傳來林夏萱撒嬌的輕笑,
“我就是笨一點嘛,人家是想為你煲明天早上的湯才燙到的。”
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看見少年的瞳孔劇烈收縮,倒映著她此刻慘白的臉。
她抬起手,在少年的驚惶的目光中穿過他的身體,握住了門把手。
“求你……”
少年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哽咽。
“當作沒看見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打開了病房的門。
門外的林夏萱正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雪紡裙擺卷至大腿根部,燙傷的紅痕蜿蜒如小蛇,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格外刺目。
宋昱庚單膝跪在她的面前,低垂著頭,溫柔又專注地給她涂抹著藥膏。
“嘶……昱庚,你輕點兒,疼。”
隨著他指尖的搓揉,林夏萱的眼底噙著柔弱的淚花。
宋昱庚聞聲抬頭,目光掠過她泛紅的眼角,放柔了力道,
“沒關系,吹一吹就不疼了。”
沈昕瑤瞬間恍惚了一秒。
剛結婚的時候,她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宋昱庚也是這樣跪在地上替她吹紅腫的腳踝,連膝蓋磕在瓷磚上也渾然不覺。
“吹一吹就不疼了。”
溫熱的呼吸拂過皮膚,他這樣哄著她。
此刻的走廊里,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語氣,卻屬于另一個人。
記憶與現實絞成碎片,扎得她眼眶生疼。
身后的少年聲音壓抑著痛苦,他顫抖著想捂住她的眼睛,但卻無能為力。
“乖乖,覺得難過就別看了,想哭就哭一場。”
“我不難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這是我答應你的一周時間的第一天。”
沈昕瑤安靜地站在原地,直到宋昱庚給林夏萱涂好了藥起身。
兩人四目相對,他的表情驟然僵住。
“昕瑤,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