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前排苦練的士兵都尖起耳朵聽,都不認真了。
李朝衍淡淡看了眼他們一眼。
“嗯?”
一群人忙縮回腦袋,邊呲著大牙笑,邊“嘿!嘿!”加倍努力練了起來。
“給老子好好練,練不好不許喝老子的喜酒。”
話音落,全場沸騰,一群人哪兒還練得下去,議論紛紛起來。
“小侯爺要結婚了?他真的要結婚了嗎?我們小侯爺終于嫁出去了!”
“屁話,什么叫嫁!那是終于有小娘子愿意要他了。”
“你們這是看不起咱們侯爺?依我看分明是小娘子眼光好!”
“你們說的都不對,照我說,分明是侯爺終于開竅了,知道有女娘暖被窩是一件極美的事。”
“嘿嘿~”一伙人猥瑣地笑。
“……”
練兵場上一時吵得人耳朵疼,鳥都飛遠了。
李朝衍沒理他們,大步流星徑直朝外走。
太陽余暉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暖光。
隨著他一步步往外走,那層金光好似也在移動一般,隨著他亦步亦趨。
來到外面,就看到營門前站著一個牽著馬兒的小女娘,幾乎他一出現,小女娘就看到了他。
自然,他也看到了她。
小女娘白瑩瑩鵝蛋臉,杏眼云淡風輕,挺翹瓊鼻,嘴唇粉嘟嘟,氣質淡漠如深秋茉莉。
一頭濃密發絲微微泛黃,除了額前幾縷碎發,其余一半簡略在腦后用藍紫玉帶纏繞束起,其他發絲披散捶肩而下,幾乎到了腿根。
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淡水灰藍色刺繡交領大袖衫,黑色長裙,很舊的灰藍色繡花鞋。
這會兒正隨著他的打量蹙眉,嬌小身子極小弧度蜷縮了下,一雙杏眼卻堅定不移盯著他。
這是一個貧窮,愛干凈,膽子不大但十分謹慎小心的小女娘。
她不善于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雖然面對他大膽的打量,她強撐著沒有移開眸光。
但下意識蜷縮的姿態,已暴露了她的不安。
是為什么?
第一次見面,李朝衍就對她起了濃烈的好奇心。
認識他,知道他在這兒練兵,就意味著她身份不低。
但她穿著打扮貧窮,身材嬌小一看就長期吃不飽,必定不受父母寵愛。
他雖沒有見過她,但想起暗衛傳回的密信,他幾乎是立刻就確認了她的身份。
不是旁人,是兩日后他將娶回家的小妻子——八九個月前才回京的云家五娘子云梨。
她來找他干什么?
以為他逃婚?
果然不是任人宰割的狼崽子。
即使害怕,也懂得將主動權握在自個手里。
而不依靠別人的答案。
他并不說話,私心里,想知道她會怎么做,也想更多的了解她。
暖陽下,雙方都不說話,也不靠近,氣氛僵持下來。
良久,嬌弱的小女娘牽著馬兒,一步步走到李朝衍跟前,緩緩停下。
她很瘦,很小一只,加上繡花鞋的高度,幾乎也只到他胸口。
與小草一樣的她相比,李朝衍高大強壯得像一棵大樹。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粗糙小手在身側握拳,給自己提供勇氣。
嘴唇囁嚅了下,終究艱難地先開了口。
“我叫云梨,世子應當知道我,關于傳聞世子逃婚一事,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說說看?”李朝衍恍惚間看了眼,她交領衣襟內一抹胸前蒼白膚色,霎時眸光沉沉。
腳步后退了些,拉開了一些彼此之間的距離。
見他并沒有否認,云梨勇氣更足了些。
緩緩抬頭看他,卻一不小心撞進那雙眼眶微凹,深邃盛滿星河的眸中。
這雙眸子,又熟悉又漂亮,前世她應當見過的,一時卻想不起來了。
心跳一瞬間不受控制,云梨忙低下頭,急急道:“不要逃婚,請你不要逃婚。”
“嗯?”李朝衍嗓音低沉悅耳,貫入云梨耳膜,云梨感覺耳朵窩都在發燙。
只覺他整個人像極了一個火爐,渾身散發著熱量,也灼熱了離他很近的她。
腳步不受控制后退了兩步,拉開距離,云梨覺得不會被他影響了,才松了一口氣,再次開口。
“請與我成婚,短暫地當我三年夫君。”
“這期間我賺的錢分你一半,待三年后,我便與你和離,你若不想與我和離,寫一封休書也可,我不介意的。”
“若我不同意?”李朝衍不知為何,不止沒有生氣,相反,他心情一瞬間很好很好,特別想逗逗她。
云梨不知道該怎么辦,又再次抬頭看李朝衍。
見得他眸中含笑,一時有些惱,又不敢發火,只得咬了咬唇,放開了條件。
“你若不同意,賺的錢便我四你六。”云梨心頭都在滴血。
李朝衍見她極其舍不得模樣,低笑出聲。
“你……”云梨惱得咬唇,抬頭看他卻看呆了。
他雖因五官太過鋒利俊美貴氣,顯得寡情難以接近。
可他一笑,卻如冬雪消融,迎來春日一般暖熱灼人。
云梨耳尖通紅,一顆心撲通亂跳,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辦。
前世今生兩輩子,她都沒見過這樣的人,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怎么?”李朝衍心情很好,繼續逗自己未過門的小妻子。
云梨瞧見他盛滿笑意眼眸,一時福至心靈,羞惱不已。
“你故意的。”她怎么就被他影響了呢?
都怪他太,太好看了些。
“嗯,我故意的。”李朝衍點頭。
云梨:“……”
“莫生氣,肚子餓不餓?”李朝衍走近兩步,靠近嬌嬌弱弱還牽著馬兒的小女娘,朝她伸手。
小女娘自動后退四步,為何四步?她太嬌小了,人家兩步等同于她的四步。
“我不餓。”云梨抿抿唇,繼續道:
“這筆交易你不會虧,你若不信我,我可立個字據,三年給你五萬兩銀子,做不到我便把我所有嫁妝都給你。”
終于說完,云梨長舒一口氣。
沒法子啊,她要對付的其中一人手握權勢,身份高貴。
她什么都沒有,怎么扳倒他?
云家不會幫她,她只能借侯府的勢狐假虎威。
可即便如此,重活一世她也不想太過于謙卑地求人。
大不了,多花點時間積累實力罷。
當即又開口,“世子若不愿,就當我今日沒來過。”
牽緊馬兒,云梨轉身就要走。
正在此時,一只滿是老繭骨節分明大手,一把拉住了她衣袖。
“等等。”
“世子這是何意?”
她再不趕回去,城門就要關了。
“你的交易我不答應,但我有一筆交易,你要不要跟我做?”
李朝衍放開手,盯著蒼白嬌小的小女娘。
這是第一次,他認真仔細地盯著一個小女娘——這是他尚未過門的小妻子。
“什么交易?”云梨抬頭,直直撞進李朝衍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