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家里有嫂嫂給她打著掩護,黎梔匆匆忙忙便揣著那金鱗粉下了山。
黎梔先是回了趟家,此刻正是清晨,只聽見雞的鳴叫聲。
剛進家門,就遇上黎繼業和黎母,二人拿著鋤頭正要出門去田間耕種。
“你這死丫頭,又去那后山作甚,你大哥現在腿受傷了又動不得,你還不幫著家里干點事。”黎母一見到黎梔就上來指著她鼻子罵道。
黎繼業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黎母,呵斥她道,“行了,你沒聽見兒媳說小梔去后山采藥了嗎,你要無理取鬧到幾時。”
說完,自己扛著鋤頭便先推開了院中的木門走了。
黎母狠狠剜了黎梔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氣沖沖地跟在黎繼業身后離開。
望著父母佝僂著走向田間的背影,黎梔攥緊了懷中裝金鱗粉的油紙包,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在那個原來的世界里,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父愛是什么感受,竟然在這里也有人會維護我。
黎梔忍不住眼眶發紅,她深吸一口氣,擦去眼淚,轉身進了屋內。
這包金鱗粉是金絲蕨中散落下來的,竟想不到還有如此作用,原以為那金絲蕨用去止血便沒用了,這還得感謝那人。
進了屋里,黎小天還睡著,黎梔也沒叫醒他,讓他繼續睡著,輕手輕腳的收拾東西去鎮上。
這時嫂嫂端著粗瓷碗推門進來,碗里飄著幾片野菜,輕聲說道:“阿梔,還沒吃東西吧?去了一夜了,快吃些東西。”
“謝謝嫂嫂。”黎梔點了點頭,去接過她手中的飯菜,往屋外走去。
兩人坐在破舊的木桌前面,黎梔是餓極了,狼吞虎咽的吃著飯。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余小嫣突然長嘆一口氣,無奈的道。
“娘說的那些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家里都知道你也不容易,夜半三更還去采藥換錢給你大哥治病。”
黎梔聽這話眼眶發熱,拿起窩頭就著腌菜囫圇咽下。
余小嫣突然壓低聲音:“今早你藏在袖管里的東西,可是采到稀有藥材了?”
見黎梔驚愕抬頭,她苦笑了一下,“見你跟娘他們說話時一直捂著袖管,想是不愿讓爹娘知道的事,我也不問了,你拿去鎮上換了銀兩,自己收好就行。”
黎梔心中一暖,感激地看著余小嫣,“嫂嫂,我是采到了好東西,等換了銀錢,我一定給大哥買些上好的藥材,快快好起來,也多買點補品給嫂嫂你補補。”
余小嫣擺了擺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女子還是要有些銀錢傍身才是正道理。”
吃完飯后,黎梔便帶著金鱗粉,搭上那老伯的車匆匆去了鎮上。
到了鎮上時已經快到晌午了,昨日還打雷下雨的,今日就晴空萬里了。
尋到了藥材鋪,那李大夫見我又來了,看到我眼睛都亮了。
“黎姑娘可是又尋得什么好東西了?快拿出來瞧瞧罷。”
一進門便聽見李靜茹溫柔的聲音傳來。
黎梔對她笑了笑,掏出袖管中用油紙包著的金鱗粉。
那李大夫接過油紙包時,手猛地一抖:“這、這可是金鱗粉?足可換一百兩了!”
可見這金鱗粉是多么的罕見,李大夫連忙追問黎梔,“這是從何處采得的,被黎姑娘你撞上大運了。”
那李大夫摸著胡子大笑起來。
黎梔心中暗喜,表面卻裝作鎮定道:“是在后山偶然尋得的。”
李大夫一邊小心地收起金鱗粉,一邊說道:“這金鱗粉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只不過醫館薄弱,暫時拿不出這么多的銀錢給黎姑娘。”
“真是太可惜了。”李大夫說著搖了搖頭,把那金鱗粉重新包裹好推給黎梔。
黎梔指尖剛觸到退回的油紙包,一道嬌柔的聲音響起:“李大夫,我替你買下這金鱗粉。”
幾人紛紛回頭看去,只見那女子帶著帷帽,看不真切她的面容,待她走近,撲面而來的先是一股香氣。
“那黎姑娘便和這位姑娘去商議這金鱗粉的事情吧。”李老頭擺了擺手,轉過身去忙自己的事。
“姑娘,可否酒樓一敘?”那女子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黎梔點了點頭,跟著那女子一同出去,她后面還跟著個婢女,那婢女也是生的好看。
來這三四天了,黎梔還是第一次見到如同仙女下凡的人物啊,不禁看呆了。
到了酒樓雅間,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張絕美容顏。
她盈盈一笑,聲音如黃鶯出谷:“姑娘,這金鱗粉我出一百二十兩買下,如何?”
黎梔心中驚喜,沒想到價格還能往上提,剛要答應。
那女子又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黎梔警惕起來,問道:“什么條件?”
女子輕抿一口茶,緩緩道:“我見姑娘身上佩戴著一枚玉佩,我甚是歡喜,于是一路跟著姑娘到了那醫館,不想姑娘著急出手那金鱗粉。”
“想是上天庇佑小女子,竟還能見到那玉佩,不知姑娘可否愿意以一百二十兩來換那枚玉佩?”
黎梔猶豫了,這玉佩是那人給的,可這一百二十兩銀錢又實在誘人。
女子似乎看出她的顧慮,說道:“你放心,若是日后姑娘想要回這玉佩,可以一百二十兩再來與我贖回。”
黎梔思索片刻,還是覺得不妥,當給這女子,還不如去當鋪當了算。
黎梔不動聲色的把玉佩用衣裙遮住,伸手把那金鱗粉好生收起來。
“這位姑娘,這玉佩曾是故人之物,若是給你的話怕是......”
女子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姑娘重情重義,令人欽佩。那我也不勉強,金鱗粉我依舊以一百二十兩買下,如何?”
黎梔一喜,這女子倒是爽快,忙點頭答應。女子讓婢女取來銀錢,驗過無誤后,黎梔把金鱗粉交給了她。
交易完成,女子起身道:“今日與姑娘結識,實乃幸事。日后若姑娘有難處,可去城西的樓家找我,我叫樓月瑤。”
黎梔感激地點頭,目送她離開。
拿著銀錢,黎梔心情大好。
黎梔攥著沉甸甸的銀錢走進藥鋪時,掌柜的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
她將在家中郎中寫好的藥方攤在柜臺上,目光掃過藥匣上“續斷”“骨碎補”的金字招牌:“要五年以上的陳貨,再配三劑活血生肌散。”
“姑娘好眼力,莫非也是內行人?”掌柜笑著拈起藥方。
黎梔聽見他這樣問,也沒回答他只是笑了笑,畢竟也沒有誰愿意多一個競爭對手。
“不過這幾味藥材可不便宜啊,算上蜜丸和金瘡藥,總共六十五兩。”
黎梔指尖一顫,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流水般散去,心尖跟著發顫,那可是一百二十兩換來的救命錢。
待拿好了藥,出了藥鋪,她又拐進布莊扯了兩匹粗布。
摸著新衣裳柔軟的布料,黎梔眼前浮現出黎小天補丁摞補丁的短褂,嫂嫂洗得發白的裙裾。
轉頭咬咬牙又要了兩斤白面,等提著沉甸甸的籃子往家走時,錢袋已經輕飄飄地貼在掌心,只剩二十來兩碎銀。
等路過李老頭的醫館時,黎梔鬼使神差地駐足。
那日寧遠辭在火堆旁問我是不是不能看見了時。
她分明看出他垂下的眼眸,一臉失落。
想起懷中還藏著從后山采的明目草,她咬了咬牙,掏出五兩銀子:“李大夫,給我來三錢夜明砂,配些養肝明目的藥材。”
暮色漫過青石板路時,黎梔正坐著老伯的車回去,幸而出門時帶的背篼,買這么多東西也有地方放,不至于太過耀眼。
山風掀起她鬢角的碎發,遠處炊煙裊裊升起。她摸了摸懷里用油紙包好的藥包,想起寧遠辭清冷的眉眼。
她的耳根發燙,不過是醫者仁心,她對自己說。
卻沒注意到,街角暗處,樓月瑤的婢女正盯著她遠去的背影,裙下的帕子裹著枚溫潤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