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婆的聲音。
“外婆，是我，光復，我回來了。”李光復的聲音，褪去了面對外人時的冰冷，變得柔和了許多。
門里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挪動東西的聲音。
“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被從里面拉開了一條縫。
一張布滿皺紋、頭發花白的臉出現在門縫后，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激動。
“光……光復？真的是你？我的乖孫啊！”
外婆的聲音哽咽了，渾濁的老眼里瞬間涌滿了淚水。
她猛地拉開門，顫抖著伸出雙手，想要抓住李光復，卻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外婆，是我，我回來了！”李光復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外婆那雙冰冷粗糙的手，強忍著眼眶里的濕意，聲音也有些沙啞。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外婆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拉著李光復的手，翻來覆去地看，“瘦了，黑了，但也結實了……快，快進來！外面冷！”
李光復跟著外婆走進屋里。
屋子很小，光線昏暗，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著煤煙味撲面而來。
陳設極其簡陋，一張破舊的木板床占了小半個屋子，旁邊是一個掉了漆的柜子，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桌子，還有兩個小板凳。墻壁被煙熏得發黑。
屋子中央，生著一個小小的煤爐，爐火燒得并不旺，但卻是屋里唯一的暖意來源。
兩個瘦小的身影，正怯生生、又帶著好奇地躲在桌子后面，偷偷地打量著他。
一個男孩，大約七八歲，穿著不合身的舊棉襖，小臉凍得有些發紅，但眼睛很大，很亮，緊緊抿著嘴唇，看著李光復。
一個女孩，更小一點，大概五歲左右，扎著兩個小辮子，臉蛋也是紅撲撲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和一絲膽怯，小手緊緊抓著哥哥的衣角。
看到他們，李光復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這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幾年不見，他們長高了，但太瘦了，身上的衣服也太舊了。
這讓他心疼不已。
明明有父母的撫恤金，而且自己的部分津貼也按時寄回，怎么會到這個田地？
“華夏，小花，快，快叫哥哥！”外婆擦了擦眼淚，連忙招呼兩個孩子。
李華夏往前站了一步，看著李光復，小聲地、有些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哥……哥？”
李小花則躲在哥哥身后，也用細細小小的聲音跟著叫：“鍋鍋……”
“哎！華夏！小花！”李光復再也忍不住，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一把將兩個瘦小的身體攬入懷中。
溫熱的淚水，終于滑落臉頰。
“哥哥回來了，哥哥再也不走了！”他緊緊抱著弟弟妹妹，聲音哽咽。
感受到哥哥懷抱的溫暖和力量，李華夏和小花起初還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來。
李小花更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李光復身上的制服，好奇地問：“鍋鍋，你……你是公安嗎？”
“是啊，哥哥現在是公安了。”李光復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柔聲說道，“以后，有哥哥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們了！”
外婆在一旁看著兄妹三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等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外婆拉著李光復坐到床邊，開始絮絮叨叨地詢問他在部隊的情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李光復都撿一些能說的，輕描淡寫地帶過。
說著說著，外婆的眼淚又下來了。
“光復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外婆……外婆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外婆的聲音充滿了委屈和辛酸。
“外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們了？”李光復眼神一凜，聲音沉了下來。
“唉……”外婆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這院子里的人……不好相處啊……尤其是……尤其是后院那個聾老太太……”
“聾老太太？！”李光復目光一凜。這老禽獸果然欺負我家人了！
“是啊，”外婆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怕被隔墻聽到，“她……她現在可厲害了！仗著自己年紀大，資格老，在院里說一不二的。
易中海他們都聽她的……她……她看我們三個好欺負，就總是帶頭……帶頭……”
外婆說不下去了，只是抹著眼淚。
李華夏在一旁小聲地補充道：“聾老太太……她不讓我們去中院玩，說我們是沒爹媽的野孩子……還讓一大爺把分給我們家的煤給扣下了……說我們家是累贅……”
李小花也癟著小嘴，委屈地說：“她……她還搶我的紅薯干……”
李光復聽著外婆斷斷續續的哭訴和弟妹怯生生的控訴，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起來！
聾老太太！鐘翠花！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老妖婆！竟然帶頭欺負他年邁的外婆和年幼的弟妹！就因為他們家是烈屬，無依無靠？！
他眼神冰冷，緩緩掃過這間狹小、破敗、充滿辛酸的屋子。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安撫地拍了拍外婆的手背，聲音異常堅定：“外婆，華夏，小花，你們放心。從今天起，有我在，這個家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敢欺負你們！以前他們欠我們的，我會讓他們加倍還回來！”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外婆和弟妹都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在這時，李光復口袋里一個微型通訊器，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這個通訊器是秘密戰線配備，偽裝成了一個普通的打火機。
感覺到“打火機”的震動，李光復臉色微變。
他知道，這是最高級別的緊急聯絡信號！肯定有大事發生！
于是找了個借口暫時離開外婆和弟妹的視線，來到屋外一個僻靜的角落。
他按了一下“打火機”的特定位置，湊到耳邊。
一個經過加密的、極其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是林振華局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促：
“光復同志，緊急情報！剛剛截獲破譯了一份敵特密電，確認南鑼鼓巷95號院內潛伏有敵特重要人員！代號‘老佛爺’！
根據多方線索比對和技術定位，基本鎖定目標——聾老太太，鐘翠花！
此人潛伏多年，偽裝極深，是山雀情報網在四九城的重要節點！危險等級極高！請你務必……”
后面的話，李光復已經聽不太清了。
他的腦子里嗡嗡作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聾老太太……鐘翠花……代號“老佛爺”……潛伏多年的敵特？！
那個帶頭欺負他家人的老妖婆，竟然是隱藏在首都心臟地帶的敵特頭目？！
怪不得！怪不得她敢這么橫行霸道！難怪連易中海那樣的老油條，都那么聽她的話！
李光復的眼神瞬間變得如同萬年寒冰，殺氣幾乎無法抑制地迸發出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本來還想著怎么一步步收拾她，現在……
敵特！
按照上級授權，證據確鑿，可立即執行槍決！
他看了一眼屋里，外婆和弟妹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那么弱小。
再想到這個老妖婆對他們犯下的惡行……
李光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老佛爺？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按了一下通訊器，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簡潔地回復：“收到！準備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