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
雪花不知何時停了，鉛灰色的云層散去了一些，露出幾顆慘淡的星子，寒風依舊在胡同里呼嘯穿梭，發出嗚嗚的聲響。
南鑼鼓巷95號四合院里，家家戶戶的窗戶里都透出昏黃的燈光。
雖然物資匱乏，但畢竟是除夕夜，各家都在忙碌著準備年夜飯，
空氣中飄散著各種食物混合的味道，有煮肉的香味，有燉白菜的清淡味，還有劣質煤球燃燒不充分的嗆人味。
孩子們興奮的吵鬧聲，大人們的說笑聲隱約傳來。
李光復家的小后罩房里，氣氛也難得地溫馨起來。
李光復從他那個看似普通的帆布背包里，拿出了一些東西——幾斤白面饅頭，一小塊看著就很肥膩的豬肉，一小袋大白兔奶糖，還有幾尺嶄新的花布。
這些東西，在這個年代，絕對是稀罕物，尤其是那塊豬肉和奶糖，更是讓外婆和兩個孩子眼睛都瞪圓了。
“光復，你……你哪來這么多好東西？”外婆看著桌上擺放的東西，又是驚喜又是擔憂，“這得花多少錢？多少票啊？你剛回來，可別亂花錢……”
“外婆，您放心，這些都是部隊發的福利，不要錢不要票。”李光復笑著解釋道，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在部隊表現好，立了功，領導特批的年貨。您和弟弟妹妹們安心吃用。”
李華夏和李小花看著那袋奶糖，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還是懂事地沒有立刻伸手去拿，只是眼巴巴地看著。
“吃吧。”李光復拿起奶糖，給弟弟妹妹一人塞了好幾顆，又往外婆手里也塞了兩顆，“甜甜嘴，過個好年。哥哥這里還有。”
“謝謝哥哥！”兩個孩子歡呼一聲，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把奶糖塞進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外婆看著這一幕，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有光復在，這個家，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依靠，有了希望。
李光復陪著外婆和弟妹說了一會兒話，看著他們臉上重新出現的笑容，心中的冰冷暫時收斂了一些，但眼底深處的那抹殺意，卻從未散去。
那個潛伏在暗處，像毒蛇一樣威脅著國家安全，同時也欺壓著他家人的“老佛爺”，必須盡快清除！
夜色漸濃，跟同事們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李光復起身，對外婆說道：“外婆，我出去一下，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你們早點休息，把門鎖好，不管外面有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
外婆雖然有些擔心，但看到李光復嚴肅的表情，還是點了點頭：“哎，好，那你自己要小心啊。”
“嗯。”李光復摸了摸弟弟妹妹的頭，“聽外婆的話，早點睡。”
走出后罩房，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讓李光復瞬間從家庭的溫情中抽離，恢復了“閻王”的絕對冷靜與警覺。
他沒有驚動院子里的任何人，身形一晃，便融入了后院堆放雜物的濃重陰影之中。
他再次啟動了那個偽裝成普通銅殼打火機的微型通訊器，聲音壓得極低，只有他自己能聽清：
“王建軍，張立功，各單位是否就位？”
“報告李所，一組已在院外東側胡同口布控完畢，封鎖所有出口。”王建軍沉穩的聲音帶著一絲電流的嘶啦聲傳來。
“報告李所，二組已在院外西側及后墻外布控完畢，防止目標翻墻逃脫。”張立功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
“報告李所，抓捕小隊五人已在院門外隱蔽待命，隨時可以突入。”這是另一名抽調來的精干公安的聲音。
這次行動，李光復沒有動用派出所本就不多的警力，而是直接通過林振華，
從南城分局刑偵科和治安科抽調了十幾名政治可靠、身手過硬的骨干力量。
行動要求：絕對保密，速戰速決，不給目標任何反應和串聯的機會！
“很好。”李光復的聲音冰冷而果斷，“目標人物，聾老太太鐘翠花，代號‘老佛爺’，敵特重要頭目，極度危險。
此人偽裝成普通老太太多年，擅長利用人心，在院內有一定影響力。
抓捕行動務必迅速，控制住目標后，立刻帶離，避免在院內引起騷動和不必要的麻煩。”
“明白！”通訊器里傳來整齊劃一的回應。
李光復抬頭看了一眼后院東廂房那扇緊閉的窗戶。
那里，就是聾老太太的住處。
窗戶里透出微弱的燈光，顯然還沒睡。
這個老妖婆，潛伏了幾十年，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就在這個闔家團圓的除夕夜，她的末日會由自己這個“閻王”親手送達吧？
李光復調整呼吸，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進入了最佳的戰斗狀態。
多年的特工生涯，讓他養成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習慣，絕不會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他對著通訊器下達了最后的指令：“各單位注意，現在開始行動！我從內部接近，控制院內局面，抓捕小隊聽我信號，從正門突入！”
“是！”
指令下達，李光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后院的陰影里。
他沒有走尋常的路徑，而是利用院子里堆放的雜物和建筑物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朝著聾老太太的住所潛行而去。
他的腳步輕盈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呼吸也調整得悠長而平穩，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大部分人家已經熄燈休息了，只有少數幾家窗戶還亮著燈，隱約傳來打牌或者聊天的聲音。
院子里，中院易中海家、劉海中家，前院閻埠貴家都還亮著燈，傳出準備年夜飯的鍋碗瓢盆聲和低低的說話聲。
許大茂家也亮著燈，隱約還能聽到他和婁曉娥似乎在拌嘴。
秦淮茹家也亮著燈，賈張氏的大嗓門時不時傳出來，大概是在數落秦淮茹年夜飯不夠豐盛。
而李光復很快就來到了聾老太太的窗戶外。
窗戶紙雖然厚，但憑借他超凡的聽力，依然能捕捉到里面細微的聲響，
不是正常起夜或整理東西的聲音，而是一種……有規律的、輕微的“滴滴答答”聲，以及紙張摩擦的聲音。
李光復眼神驟然一凝，殺機暴漲！
發報！這個老妖婆竟然還在頂風作案，試圖在除夕夜發送情報！或者是在銷毀關鍵證據！
不能再等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體猛地前沖，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并不算牢固的木門！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寂靜的后院里驟然響起！
木門如同紙糊的一般，被李光復強悍的力量直接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幾乎在同一時間，院子大門方向也傳來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和呵斥聲！
“不許動！公安執行任務！”
“里面的人聽著！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抓捕小隊如同猛虎下山般，沖破了院門，直撲后院！行動迅猛如風！
而撞開房門的李光復，身形沒有絲毫停頓，一個箭步便沖入屋內！
屋子里，燈光下，一個穿著臃腫棉襖，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驚恐地站在原地，
手里正捧著一個被布包裹著、露出部分金屬外殼和旋鈕的東西，另一只手似乎還拿著紙筆。
那赫然是一臺小巧但結構精密的特務電臺！
她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突變！臉上的驚愕和恐懼是如此真實！
這人正是聾老太太，鐘翠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