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大破章邯的捷報,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diǎn)燃了整個沛縣!歡呼聲、鑼鼓聲震天動地,空氣中彌漫著燉肉的香氣和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慶。劉邦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紅光滿面,唾沫橫飛地宣講著“流水席攻心計”的“偉大勝利”,沛縣子弟們看向江小魚的眼神,也從之前的戲謔和同情,變成了混雜著驚奇、敬畏和一絲……看“邪神”般的復(fù)雜光芒。
江小魚被劉邦當(dāng)眾拽到臺上,接受著山呼海嘯般的“江先生神機(jī)妙算”的歡呼。他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胃里卻因為饑餓和巨大的心理壓力而陣陣抽搐。首功?厚賞?劉邦拍著他肩膀的手勁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頭,那笑容底下的探究和玉扳指若有若無的涼意,讓他感覺這份“榮耀”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坐立不安。
“小魚兄弟!好樣的!” 劉邦摟著他的脖子,對著臺下大吼,“以后你就是咱沛軍的首席謀士!軍師祭酒!老子給你開雙份餉銀!頓頓有肉!” 他壓低聲音,帶著酒氣的灼熱氣息噴在江小魚耳邊,“圖紙那邊……也給老子抓點(diǎn)緊!韓信這大勝,項籍那小子肯定坐不住了!圖紙的秘密……咱得搶在前頭!”
江小魚心中一凜!劉邦果然敏銳!他立刻點(diǎn)頭如搗蒜:“亭長放心!小人一定……嘔心瀝血!不負(fù)厚望!” 他目光下意識地瞟向后山工坊的方向,霍青青并未出現(xiàn)在這喧囂的慶功現(xiàn)場,她仿佛與這世俗的狂歡隔絕,依舊沉浸在機(jī)關(guān)術(shù)的世界里。這讓他稍稍松了口氣,至少圖紙核心還在她掌控中。
然而,這份短暫的慶幸很快就被打破。
就在慶功宴進(jìn)行到高潮,酒酣耳熱之際,一騎快馬帶著滾滾煙塵,如同喪門星般沖入沛縣!馬上的騎士渾身浴血,沖到高臺下時幾乎滾落馬鞍,嘶聲力竭地喊道:
“亭長!急報!項……項羽親率大軍!已至鴻門!設(shè)下……設(shè)下宴席!邀……邀您前去……赴宴!”
“鴻門宴”三個字,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澆滅了場中的喧囂!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臉上,空氣仿佛凝固了!沛縣子弟們臉上的狂喜瞬間化為驚恐!誰不知道霸王設(shè)宴,從來都是殺機(jī)四伏?!
劉邦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變得極其陰鷙。他松開摟著江小魚的手,緩緩走下高臺,接過那染血的帛書。他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項老弟……這是等不及了啊?” 他將帛書遞給旁邊臉色凝重的蕭何,“鴻門宴?呵呵,老子倒要看看,他擺的是什么鴻門宴!”
蕭何快速瀏覽帛書,眉頭緊鎖:“亭長,此宴兇險萬分!項羽此時相邀,必是因韓信大勝,章邯敗退,他欲除您而后快!絕不可去!”
“不去?” 劉邦嗤笑一聲,眼神掃過臺下驚惶的眾人,“老子若不去,他項籍正好借機(jī)發(fā)難,說老子怯懦無信!正好給他揮師東進(jìn)的借口!去!必須去!” 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不僅要老子去,還要大張旗鼓地去!讓天下人都看看,他項籍敢不敢在鴻門宴上,當(dāng)眾砍了老子!”
他猛地轉(zhuǎn)身,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全場,最后精準(zhǔn)地釘在了臉色煞白的江小魚身上!
“小魚兄弟!” 劉邦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準(zhǔn)備一下!隨老子同去鴻門!”
“我?!” 江小魚嚇得魂飛魄散,差點(diǎn)當(dāng)場跪下,“亭長!小人……小人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是累贅啊!還是讓樊噲將軍……”
“樊噲自然要去!” 劉邦打斷他,臉上浮現(xiàn)出那種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計笑容,“但你也得去!項老弟對你可是‘念念不忘’啊!帶著你,萬一談崩了……還能用你‘情深意重’的老交情……擋擋刀?” 他拍了拍江小魚的臉頰,力道不輕,“再說了,你這歪腦筋活絡(luò),萬一宴會上項籍又整出什么幺蛾子,還得靠你急中生智呢!就這么定了!”
江小魚眼前一黑,感覺鴻門宴那柄無形的鍘刀,已經(jīng)懸在了自己脖子上!他剛放完火,就要被推進(jìn)火坑里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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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楚軍大營。**
肅殺的氣氛取代了沛縣的喧囂。巨大的營帳如同匍匐的巨獸,營盤連綿,戈矛如林,森然的殺氣彌漫在空氣中。項羽的中軍大帳更是燈火通明,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劉邦帶著樊噲、張良以及……如同鵪鶉般縮在最后面的江小魚,在楚軍士兵冰冷目光的注視下,走進(jìn)了大帳。
帳內(nèi),項羽高踞主位,身著玄色常服,并未披甲,但那淵渟岳峙的氣勢比身著重甲更具壓迫感。他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劍(非霸王槍),一手隨意地搭在案幾上,眼神如同寒潭,掃過進(jìn)來的劉邦一行人,在江小魚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極其復(fù)雜,有探究,有審視,有被“情書”和“符號”撩撥起的灼熱,更有一絲被欺騙和利用的冰冷殺意!
龍且、季布、項莊等心腹大將按劍侍立兩側(cè),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虞姬并未在席間,只有絲竹之聲在角落幽幽響起,更添幾分詭異。
“沛公,別來無恙?” 項羽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托項老弟的福,吃得好睡得香!” 劉邦大大咧咧地在客席坐下,仿佛在自己家,還順手抓起案上一個果子咬了一口,“項老弟這鴻門設(shè)宴,陣仗不小啊!比老子在沛縣請客吃肉排場大多了!”
樊噲按劍立于劉邦身后,豹眼圓睜,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張良則神色平靜,眼神銳利,觀察著帳內(nèi)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江小魚縮在張良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縮進(jìn)地縫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項羽那極具穿透力的目光,以及龍且等人毫不掩飾的敵意。
“排場?” 項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并未理會劉邦的插科打諢。他拍了拍手,“今日請沛公前來,不為軍國大事,只為……敘敘舊情,品一品……我特意為沛公準(zhǔn)備的……‘珍饈美味’!”
話音未落,幾名楚軍力士抬著一個巨大的、蓋著紅布的托盤走了進(jìn)來,重重地放在劉邦面前的案幾上!那托盤散發(fā)出一股極其霸道、直沖天靈蓋的辛辣氣息!瞬間壓過了帳內(nèi)所有的酒肉香氣!
劉邦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樊噲鼻子抽動,臉色微變。張良眉頭緊鎖。江小魚更是被那氣味嗆得連打幾個噴嚏,眼淚都出來了!
項羽緩緩起身,走到那托盤前,一把掀開紅布!
只見托盤上,并非想象中的人頭或毒酒,而是堆成小山狀的、幾十個通體赤紅如火、形狀扭曲猙獰、仿佛來自地獄的……辣椒?!江小魚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這他媽是魔鬼椒!還是最頂級的品種!這玩意兒在秦末怎么可能出現(xiàn)?!
“此物名‘赤焰焚心果’,乃南疆異種,百年難遇。” 項羽的聲音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眼神卻死死盯著劉邦,“尋常人沾唇即如火灼,入喉似吞炭火,非大毅力、大魄力者,不可承受其萬一!沛公……” 他拿起一個足有拳頭大的魔鬼椒,遞向劉邦,臉上露出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
**“今日良辰美景,沛公何不……生啃一個,以助酒興?!也讓項某和諸位將軍,開開眼界?!”**
轟——!!!
帳內(nèi)瞬間死寂!
生啃魔鬼椒?!這哪里是宴請?這分明是酷刑!是殺人不見血的羞辱!是要劉邦當(dāng)眾出丑,甚至可能活活辣死!
劉邦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他看著那近在咫尺、散發(fā)著致命誘惑(?)和恐怖氣息的赤紅果實(shí),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fā)抖。樊噲怒目圓睜,手已經(jīng)按在了劍柄上!張良眼神急閃,快速思索對策!
項羽身后的龍且、項莊等人,臉上都露出了殘忍而期待的笑容。他們早就看劉邦不順眼了!尤其是項莊,手已經(jīng)悄然握緊了劍柄,只等劉邦拒絕或出丑,便可借機(jī)發(fā)難!
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殺機(jī)一觸即發(fā)!
劉邦看著項羽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再看看那盤象征著死亡羞辱的“赤焰焚心果”,額頭滲出了冷汗。吃?那跟自殺沒區(qū)別!不吃?項羽立刻就有借口翻臉!左右都是死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劉邦進(jìn)退維谷之際!
一個帶著哭腔、破音、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憤,如同平地驚雷,再次炸響在死寂的大帳中:
“項將軍——!!!”
又是江小魚!
他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恐懼到了極點(diǎn)反而爆發(fā)),猛地從張良身后竄了出來,踉蹌著沖到那盤魔鬼椒前!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但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亭長他……他年紀(jì)大了!腸胃不好!受不得這等……這等仙家之物!” 江小魚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響亮,“這等‘焚心赤焰果’!這等考驗!這等機(jī)緣!合該……合該讓小人這等‘仙界使者’來……來替亭長承受哇——!!!”
他一邊哭喊著,一邊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猛地抓起一個最大的、顏色最深的魔鬼椒!他甚至沒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間,閉上眼睛,帶著一種奔赴刑場的悲壯,張開嘴,狠狠地、用盡全力地……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清脆的咀嚼聲,在死寂的大帳中,如同驚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