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個模糊的、帶著點不耐煩的輪廓。她身上那件半舊的藍布棉襖沾著些泥點子，

頭發(fā)也有些蓬亂，幾縷發(fā)絲被汗粘在額角。她沒看我，先是不耐煩地、甚至帶著點粗暴地，

一把甩開了栓柱死死拽著她胳膊的手。“催命似的！死不了人！” 她嘴里嘟囔著，

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屋里，像根針一樣扎進我耳朵里。那語氣里的煩躁，像冰水，

兜頭澆滅了我心里最后那點殘存的、可笑的期待。她這才像是剛發(fā)現(xiàn)炕上還有個活人似的，

扭過頭，目光掃了過來。那雙眼睛，曾經也水靈過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枯井，干巴巴的，

映著屋里的昏暗，看不到一絲波瀾，

更找不到半點我想象中、或者說我奢望中的驚慌、愧疚或者心疼。

只有一種被強行打斷、不得不應付麻煩的冷漠和…厭煩？我的心，

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攥住了，狠狠一擰，疼得我眼前發(fā)黑，連喘氣都忘了。

她幾步走到炕邊，帶起一陣冷風。她沒俯身看我，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站著，影子投在我身上，

沉甸甸的，壓得我透不過氣。她似乎才注意到我嘴角沒擦干凈的血跡，

還有破棉絮上那一片片刺目的暗紅。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是心疼，

倒像是…嫌棄？嫌臟？“咋弄成這樣了？” 她開口了，聲音平平的，聽不出什么情緒，

像是在問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物件兒，“燒得厲害？”我沒吭聲，也吭不出聲。

喉嚨里堵著一團滾燙的東西，又腥又澀。我只是死死地盯著她的臉，想從上面找出一點點，

哪怕一絲絲屬于她丈夫病危時該有的表情。沒有。什么都沒有。她的眼神甚至有點飄忽，

似乎在想著別處，想著那個斷了腿的陳衛(wèi)國。“喏，”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從棉襖那寬大的口袋里摸索著，掏出來一個用舊報紙仔細包著的小方包。她動作麻利地打開，

里面是幾顆白色的藥片，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有點瘆人。她轉身，

從炕頭那張三條腿的破桌子上拿起我喝水的豁口粗瓷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渾濁的水。

她看也沒看，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