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遠盯著手中的文件，紙張在他微微顫抖的手指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三十二歲生日這天，他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禮物"——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喉結上下滾動，眼睛死死盯著報告上的結論：
【經DNA分析，確認程志遠與程小楠之間存在99.9999%的生物學父女關系。】
辦公室的空調呼呼吹著冷風，程志遠卻感到后背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松開領帶，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呼吸更順暢些。報告上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個本市郵戳。他翻來覆去檢查信封，試圖找出更多線索，卻一無所獲。
程小楠？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完全陌生。根據報告上的信息，這個女孩現在五歲零三個月大。程志遠快速心算了一下時間，五年前......
他的思緒猛然回到那個雨夜。唐婉，他的大學戀人，分手兩年后突然出現在他公寓門口，渾身濕透，眼睛紅腫。她說第二天就要訂婚了，對象是那個大她十二歲的富商林耀東。
"我害怕，志遠......"她當時這樣說著，撲進他的懷里。酒精、舊情和雨夜的氣氛讓他們失去了理智......
程志遠猛地搖頭，打斷了自己的回憶。那次之后，唐婉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聯系過他。他以為那只是一次意外，一段早已翻篇的往事。可現在這份報告，卻將過去狠狠拽回了現實。
"唐婉有了我的孩子？而且還給她起了'程'姓？"程志遠的心臟狂跳，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胸腔蔓延——憤怒、震驚，還有一絲難以名狀的......喜悅？
他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老周，幫我查一個人。對，很急。"
三天后，程志遠坐在私家偵探事務所里，面前攤開著一疊照片和資料。照片中的小女孩有著與他如出一轍的眉眼，笑起來右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那是程家的遺傳特征。
"程小楠，現在和母親唐婉、繼父林耀東一起住在紫荊花園別墅區。有趣的是，"偵探老周指著另一張照片，"林家還有一個和程小楠同歲的女兒，林小桐。據幼兒園老師說，兩個孩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應該是雙胞胎。"
程志遠倒吸一口冷氣。雙胞胎？一個他的，一個林耀東的？這簡直比最狗血的電視劇還要離奇。
"唐婉......她這些年過得怎么樣？"程志遠忍不住問道。
老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表面風光。林耀東是榮昌集團副總裁，家境優渥。不過......"他壓低聲音，"我查到一些風聲，榮昌集團最近財務上有些問題，正在接受調查。"
程志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無法從程小楠的照片上移開。他的女兒，五年來他竟全然不知她的存在。一種強烈的保護欲突然涌上心頭。
"我要見她。"他突然說。
"這......"老周面露難色，"林家戒備森嚴，而且——"
"不是以父親的身份。"程志遠打斷他，眼中閃爍著決意，"找個合適的理由，讓我能接近那個孩子。"
一周后，程志遠以"金融投資專家"的身份，受邀到紫荊花園幼兒園給大班孩子們上一堂簡單的財商教育課。當他走進教室，目光立刻鎖定了坐在第二排的小女孩——程小楠，他的女兒。
程志遠幾乎忘記了呼吸。照片根本無法展現這個孩子的靈動——她專注聽講時微微皺起的眉頭，回答問題時的自信神態，甚至是無聊時用手指卷頭發的小動作，都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這位先生，您能回答我的問題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程志遠這才發現程小楠正舉著手，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
"當然，請問。"他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媽媽說錢不是最重要的，那為什么大人們總是忙著賺錢呢？"
教室里的老師們笑了起來，程志遠卻感到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他蹲下身，平視著小女孩的眼睛："你媽媽說得對，錢確實不是最重要的。但大人們賺錢，是為了給重要的人更好的生活，比如......像你這樣可愛的孩子。"
程小楠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甜甜地笑了。那一刻，程志遠做出了決定——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他都要爭取這個孩子的撫養權。
課后，他成功說服園長，以優惠價格提供一對一課外輔導。當他填寫報名表時，在"學生姓名"一欄鄭重寫下"程小楠"三個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充盈著他的胸腔。
"程小楠，"他在心中默念，"爸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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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遠將車停在距離紫荊花園幼兒園兩個路口的地方，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方向盤。后視鏡里，他的眼角微微發紅——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失眠了。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老周"的名字。
"查到了，"偵探的聲音帶著熬夜后的沙啞，"林耀東每周三下午固定去打高爾夫，這個時間唐婉通常在家插花或者做瑜伽。兩個孩子下午四點放學，由保姆接送。"
程志遠嘴角微微上揚："保姆的資料呢？"
"姓陳，五十二歲，在林家工作三年了。兒子在念大學，經濟壓力不小。"老周頓了頓，"我聽說她最近在打聽哪家補習班效果好，好像林耀東對兩個孩子的學習不太滿意。"
"很好。"程志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幫我約她，就說有個頂級家教資源，價格可以商量。"
掛斷電話，程志遠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個精致的紙袋，里面裝著他精心準備的"教案"——實際上是他通宵研究五歲兒童心理后設計的互動游戲。紙袋上印著"啟智教育"的logo，這是他昨天剛注冊的空殼公司。
幼兒園放學的鈴聲響起，程志遠深吸一口氣，下車向校門口走去。他特意穿了一件淺藍色襯衫，據說這種顏色最能讓孩子產生信任感。
"程老師！"程小楠一眼就認出了他，掙脫保姆的手向他跑來。陽光下，她扎著兩個小辮子，穿著粉色的連衣裙，像一只歡快的小蝴蝶。
程志遠蹲下身，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小楠記性真好，上周只見過一次就記住老師了。"
"因為程老師講課最好玩！"程小楠驕傲地宣布，然后湊近他耳邊小聲說，"比王老師有趣多了，她老是讓我們背古詩。"
程志遠忍不住笑了，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這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他已經做了千百次。
"這位是？"保姆陳阿姨警惕地打量著程志遠。
"您好，我是啟智教育的程志遠。"他遞上名片，臉上掛著專業人士的溫和微笑，"我們機構最近在紫荊花園做試點項目，為學齡前兒童提供免費的能力開發課程。"
陳阿姨將信將疑地接過名片："沒聽太太提起過啊。"
"是園方推薦的。"程志遠面不改色，"小楠上周在課堂表現非常突出，我們特別邀請她參加。"他蹲下來平視程小楠，"小楠想不想和程老師一起做有趣的游戲？可以帶上妹妹一起哦。"
"小桐去外婆家啦！"程小楠撅起嘴，隨即又興奮起來，"但我想去！陳阿姨，帶我去嘛！"
程志遠看著陳阿姨猶豫的表情，適時補充："就在小區的活動中心，全程有監控，一個小時后我親自送她回家。這是我的身份證和教師資格證復印件。"
或許是程志遠誠懇的眼神打動了她，或許是程小楠的哀求太讓人難以拒絕，最終陳阿姨點了點頭。
"太棒了！"程小楠歡呼著拉住程志遠的手。那只小手溫暖而柔軟，程志遠突然感到一陣鼻酸。
活動中心里，程志遠變魔術般從紙袋里掏出各種教具。他用彩色積木教程小楠認識幾何圖形，用卡通貼紙獎勵她答對問題，甚至還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他查到上周是程小楠的生日，而林家因為林耀東出差只簡單慶祝了一下。
"程老師怎么知道我喜歡草莓蛋糕？"程小楠眼睛亮晶晶的。
"因為老師會魔法啊。"程志遠幫她戴上紙皇冠，"許個愿吧。"
程小楠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陰影。程志遠貪婪地看著她的每一個表情，試圖將這畫面永遠刻在記憶里。
"我許完啦！"她睜開眼睛，"程老師要猜猜我許了什么愿望嗎？"
"嗯......想要新玩具？"
"不對！"程小楠搖頭，小辮子跟著晃動，"我希望爸爸能多陪我和小桐玩。他老是工作，工作，工作。"她模仿著大人皺眉的樣子，逗得程志遠忍不住笑出聲，但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楚。
送程小楠回家的路上，她突然停下來仰頭看著程志遠："程老師，你長得好像我爸爸哦。"
程志遠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嗎？哪里像？"
"眼睛！"程小楠認真地說，"還有笑的時候這邊有個小窩。"她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右臉頰。
程志遠蹲下身，輕輕握住她的小手："那小楠喜歡爸爸嗎？"
"喜歡啊，但是......"她突然壓低聲音，"爸爸更喜歡小桐。他說小桐像他小時候，可聰明了。"她的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
程志遠的胸口一陣刺痛。他正想說些什么，一個冰冷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小楠，該回家了。"
程志遠緩緩站起身，轉身面對聲音的主人。五年了，唐婉幾乎沒怎么變，依然美麗得讓人心痛。她穿著一件米色連衣裙，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后，但眼神中的警惕和冷漠是程志遠從未見過的。
"媽媽！"程小楠歡快地跑向唐婉，"這是程老師，他教我玩了好多游戲，還請我吃蛋糕！"
唐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謝程老師，不過下次請提前通知家長。"她刻意強調了"程老師"三個字，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是我考慮不周。"程志遠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小楠非常聰明，我很期待下次再和她一起學習。"
唐婉沒有接話，只是緊緊拉著程小楠的手轉身離開。走出幾步，程小楠突然回頭沖程志遠揮手："程老師再見！"
程志遠站在原地，看著母女倆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他掏出手機，給老周發了條消息："查一下林耀東對兩個孩子的態度差異，特別是程小楠的成長經歷。"
三天后，程志遠坐在咖啡廳里，對面是一位穿著利落西裝、短發干練的女性——他的前女友張敏，現在是知名家事法律師。
"所以，你突然冒出來要爭奪一個五歲孩子的撫養權？"張敏攪動著咖啡，挑眉看他，"而且這孩子還是你和前任一夜情的產物？"
程志遠皺眉："別說得這么難聽。"
"法庭上對方律師會說得更難聽。"張敏放下勺子，"不過，你運氣不錯。根據《民法典》，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權利，生父有權主張撫養權。關鍵是要證明對方家庭環境不利于孩子成長。"
她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你朋友查到的消息沒錯，榮昌集團確實有問題。林耀東涉嫌通過空殼公司轉移資產，稅務部門已經在調查了。"她意味深長地看著程志遠，"如果能在開庭前讓這些信息'恰當地'曝光......"
程志遠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著。他突然停下，指著一行數字："這個賬戶......"
"眼熟？"張敏冷笑，"是你當年工作的那家銀行。巧的是，轉賬日期就在唐婉結婚前一周。"
程志遠感到一陣眩暈。五年前那家銀行突然以"業務調整"為由將他裁員，導致他一度陷入經濟困境。而現在證據顯示，林耀東通過那家銀行轉移了大筆資金，還支付了一筆數目可觀的"咨詢費"給當時的支行行長。
"所以當年我被裁員不是意外......"程志遠握緊了拳頭。
張敏輕輕按住他的手："冷靜。這些還不足以證明是林耀東指使的，但足夠讓法官質疑他的人品了。"她頓了頓，"更重要的是，我們查到程小楠在林家并不受重視。林耀東明顯偏愛親生女兒林小桐，兩個孩子上的課外班、收到的禮物都有明顯差距。"
程志遠眼中燃起怒火："那個混蛋......"
"別急著扮演正義父親，"張敏打斷他，"你現在的住處、工作穩定性、收入證明都準備好了嗎？法庭會全面評估雙方條件。"
程志遠點點頭："我已經在紫荊花園租了套房，步行到幼兒園只要十分鐘。公司那邊也談好了升職，下個月生效。"
"不錯嘛，"張敏微微驚訝，"看來你是認真的。"她收起文件，"下周我帶你去見一位兒童心理學家，學習如何與孩子建立健康依戀關系。法官很看重這一點。"
他們剛走出咖啡廳，程志遠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程志遠，"他接起電話，"哪位？"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然后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是我。"
程志遠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示意張敏先走，走到一旁無人的角落："唐婉。"
"明天下午三點，青湖公園的觀景亭。"唐婉的聲音緊繃，"別告訴任何人，否則你永遠別想再見到小楠。"
沒等程志遠回答，電話就掛斷了。他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與不安。五年了，他們終于要單獨見面了。
青湖公園的觀景亭建在一處小山坡上，俯瞰整個湖區。程志遠提前半小時到達，選了一個能看見所有入口的位置坐下。
唐婉準時出現。她戴著一副大墨鏡，步伐急促。走近時，程志遠注意到她的嘴唇微微發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婉開門見山，聲音壓得很低，但每個字都像刀子般鋒利。
程志遠平靜地看著她："我想認識我的女兒。"
"你沒有女兒！"唐婉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小楠是林耀東的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DNA不會說謊。"程志遠從口袋里掏出那份親子鑒定報告，"誰寄給我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真相，你也知道。"
唐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伸手想搶報告，程志遠輕松躲開。
"五年，唐婉。"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憤怒，"五年你瞞著我，讓我的女兒叫別人爸爸。"
"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唐婉的眼中泛起淚光，"當年你連份穩定工作都沒有！我父親重病需要手術費的時候，你在哪里？"
程志遠愣住了："你從沒告訴過我......"
"告訴你有什么用？"唐婉苦笑，"你剛被裁員，自己都顧不過來。林耀東至少能幫我父親請到最好的醫生。"
一陣風吹過，帶來遠處孩子們的歡笑聲。程志遠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就出賣自己？還把我的孩子當成他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唐婉激動起來，"我和林耀東認識半年后才......我以為小楠是他的！直到她三歲時一次體檢，醫生提到血型不匹配......"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做了親子鑒定才知道......"
程志遠感到一陣眩暈。三年前唐婉就知道真相，卻依然選擇隱瞞。
"現在你知道了，"唐婉擦掉眼角的淚水，"請你離我們遠一點。林耀東不是好惹的，如果他知道真相......"
"他早晚會知道。"程志遠冷靜地說，"我已經提起訴訟，要求確認親子關系并爭取撫養權。"
唐婉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你瘋了！小楠過得很好，她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
"她在林家被差別對待！"程志遠打斷她，"林耀東偏心親生女兒，小楠甚至覺得自己不夠聰明！"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唐婉震驚地看著他。
程志遠沒有回答，轉而問道："為什么給她取名'程小楠'？"
唐婉別過臉："隨便取的。"
"是嗎？"程志遠輕笑，"我記得大學時你說過，如果將來有女兒，要叫'小楠'，因為你喜歡楠木的堅韌。"
一滴淚從唐婉墨鏡下滑落。她迅速擦掉："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程志遠，算我求你，別毀了我的家庭。林耀東如果知道小楠不是他的......"
"他遲早會知道。"程志遠堅定地說，"但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主動告訴他，然后我們一起商量怎么對小楠最好。否則......"
"否則怎樣？"唐婉摘下墨鏡，紅紅的眼睛直視著他。
程志遠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唐婉重新戴上墨鏡："你會后悔的。"她轉身離開，背影僵硬而決絕。
程志遠望著她遠去，心中五味雜陳。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張敏的電話："準備材料吧，我們可能要提前提起訴訟了。"
與此同時，紫荊花園的林家別墅里，林耀東站在書房窗前，聽著電話那頭的匯報："是的，林總，太太今天確實去了青湖公園，見了一個男人。根據描述，很像最近接觸小小姐的那個家教。"
林耀東的臉色陰沉下來："繼續盯著她。還有，查清楚那個'程老師'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