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靠在床頭，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映出他濃重的黑眼圈。
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澀無比。
他已經連續查了三個小時，頭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電腦上密密麻麻開著十幾個標簽頁，大學官網、社交媒體、社區論壇、學生會公眾號……他像個瘋了一樣，一頁一頁翻。
“Alex Johnson”“印第安納州立大學”“訓練計劃”“課余活動”“非校隊訓練”……搜索框里反復輸入著各種關鍵詞。
終于，在一篇?？恼碌脑u論區，他看到了希望。
——“@scooterb23 回復：他常去Pine街的舊社區球場，一個人練到晚上?！?/p>
他眼睛一亮，立刻搜索【Pine街球場】。
他仔細地看著球場的信息。
這是一處在隔壁市郊的老社區球場，設備老舊，燈光昏暗，但開放時間長，不少當地學生會去加練。
他對照地圖看了眼位置，離他現在的城市有兩百公里。
他立刻記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他把房間鑰匙交回前臺，退了旅館。
買了一張最便宜的長途巴士車票，車程七個小時。
車上悶熱，座椅陳舊，他一路坐到了傍晚。
這是一座典型的中西部小城，街道干凈，人不多，夕陽灑在舊磚墻上，顯得沉靜又冷清。
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沒有去旅館，而是拎著背包直奔球場。
到的時候，已經快七點。
球場在一片老式居民區邊上，幾盞泛黃的路燈歪歪斜斜掛在電線桿上。
他站在球場外，四周圍著鐵絲網，有六七個年輕人正在打半場對抗。他掃了一圈，沒有亞歷克斯。他感到有些失望。
他蹲守到晚上十點，空手而歸。
第二天傍晚他又來了，結果又撲了個空。
威廉感到有些失落。
他坐在球場邊長椅上，望著天色一點點變暗，略顯孤獨。
風很冷，衣服單薄，身上止不住地哆嗦。
直到第三天下午。
太陽剛開始落山，光線昏黃，球場上人漸漸散去。
就在威廉快要放棄時。
一個高瘦的身影背著書包走了進來。威廉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是他。
亞歷克斯·約翰遜。
穿著一身舊訓練服，腳上的籃球鞋邊緣已經脫線，鞋帶打得很緊，似乎想讓鞋撐得更結實一點。
他沒和任何人打招呼，默默走到三分線外，開始投籃。
球一次次飛起。
砸筐。
出界。
有幾次甚至投出了“三不沾”。
亞歷克斯站在原地，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的界線。
臉上的沮喪神情轉瞬即逝。
他拿起球，又是一個出手。
還是歪的。
他皺了皺眉，蹲下身，用力揉了揉膝蓋。
然后站起來，繼續投。
威廉躲在球場角落，站了快一個小時。
看著這一幕，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系統的數據，和現實完美重合。
投籃出手點偏低，節奏不穩定。
左手根本沒用上，連一次變向都做不順。
腳步啟動慢，繞掩護猶豫明顯。
但這些，都不是致命傷。
這些缺點都是可以克服的。
但致命的是——沒人在意他。
沒有教練，沒有指導，沒有關注。
他就像是在泥沼里掙扎的困獸，所有人都認為他早該沉下去了，可他還在試圖站起來。
投不進，就撿球。
動作錯了，就重來。
臉上寫著疲憊，卻沒有一絲放棄。
這就是他看到的那個“潛力股”。
表面差勁，但骨子里藏著一股子韌勁兒。
威廉輕輕攥著拳頭，手心微微出汗。
那張寫滿訓練建議的紙，就在手心里。
他正要抬腳走上前去時，球場另一側走進一個人。
這讓威廉非常意外。
一個穿著黑色皮鞋的人走了進來。
那人西裝筆挺，發型利落，步伐自信。
來人扶了扶眼鏡，目光淡淡掃過球場，最終落在亞歷克斯身上。
再轉頭，看到了威廉。
他微微一愣，隨即笑著走來。
“真巧啊，威廉。”他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威廉皺了皺眉，有些不悅。
“約翰。”
——黃蜂隊球探部副手，約翰·戴維斯。
名義上是同事，實際上是競爭對手。
上次他那份被否定的報告，聽說就是約翰在背后偷偷搞鬼。
約翰笑容溫和，眼神卻帶著打量。
“你還對他感興趣？”他指了指正在練投的亞歷克斯。
“不是吧，這種水平，你也看得上？”
威廉沒有回應，他不想和約翰·戴維斯爭論。
“我看過錄像?！奔s翰搖頭，“不太行啊，球商一般，動作失衡，最關鍵的是沒存在感?！?/p>
他側過頭，意味深長地說：“你是不是又想搞‘潛力型項目’？我記得你上次推薦的那個，什么東歐天才，夏聯場均5次失誤，后來說要去轉行打電競比賽了？”
威廉面無表情。
約翰的眼神多了一絲笑意。
“開個玩笑。你別介意?！彼D了頓，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現在是拼結果的時代。大家都挺難的，別總去碰那些沒價值的?！?/p>
“球探這個行業，別太感情用事?！?/p>
說完，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頭。
“放心，他我看不上?！?/p>
“你慢慢看吧?！?/p>
然后轉身離開。
走得不緊不慢，像是剛完成一場巡視的獵人。
威廉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直到約翰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口，他才低頭。
從口袋里，取出那張紙。
紙已經被汗水浸透，邊角起了褶皺。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建議、要點、動作角度、起跳角度、踩步順序。
每一條都對癥下藥。
他握緊了它。
亞歷克斯正蹲在球場邊，氣喘吁吁。
他拉開背包，拿出一個已經干癟的礦泉水瓶。
瓶子里只剩半口水。
他喝了一口，仰頭，靠在球架上。
天色漸暗，球場的燈一閃一閃，像是隨時要熄。
威廉知道，這是他的機會。
也是亞歷克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