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的燈還亮著，但已經變得昏黃。
晚風穿過鐵絲網，帶著微微的涼意，吹動著球場邊那張孤零零的塑料椅。
亞歷克斯坐在椅子上，仰頭望著天空，臉上寫滿了疲憊。
額頭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滴，籃球放在腳邊，他卻沒有撿起來的意思。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又用毛巾隨意擦了擦脖子，然后彎腰、抱臂，把頭埋進了臂彎里。
看得出來，他已經練得很累了。
動作練得不順，情緒更是低迷。
約翰離開后，威廉站在球場的遠端，又觀察了他一會兒。
他穿越前也曾在球場上進行過無數這樣的訓練：重復，失敗，再試一次。
這種情形，威廉并不陌生。
他走上前，慢慢地，步伐輕緩。
接近亞歷克斯時，他輕咳了一聲，打破了場地的寂靜。
亞歷克斯抬頭，眼中帶著一絲警覺，但隨即他看到威廉的衣著并不正式，甚至是穿著普通的運動外套，神情放松，臉上沒有什么敵意。
“你是……？”
亞歷克斯皺起眉，身體微微前傾。
威廉停在距離他一米的位置，微微一笑，語氣平和。
“只是路過，看到你練習，覺得有些地方挺有意思。”
亞歷克斯微微一愣。
“有意思？”
“我看了你這剛剛的訓練，之前好像也看過你打比賽的視頻。”
他頓了頓。
“有些地方，值得商榷。”
亞歷克斯瞇了瞇眼。
“你是……教練？”
語氣帶著試探，更多的是懷疑。
“不是。”威廉搖頭。
“那你是球探？”
亞歷克斯看著他腳邊的運動鞋和手上的筆記本，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
但威廉沒有點頭。
“我只是路過，碰巧看到你。”
他說話的語氣不像職業人士，反而像個閑聊的鄰居。
“然后覺得，有些事想告訴你。”
亞歷克斯眼神閃了閃。
“告訴我？”
他不懂眼前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沒馬上趕人。
畢竟這幾天，他一個人練得夠煩了。突然有人說話，反倒打破了這沉悶的空氣。
威廉沒廢話，直接開口。
“你手腕很柔和，是真的不錯。”
“但你出手點太低了，弧線不夠，導致每次出手的容錯率太低。”
亞歷克斯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把球舉高一點，哪怕動作慢一點，容錯空間也大一截。”威廉比劃著，“試著把力量集中在最后的手腕甩動上，不是用手臂送出去，而是讓手腕發力。”
亞歷克斯皺眉，他從沒聽過這種說法。
大部分教練只會說“別掉手腕”“跟上節奏”“多練出手”，但沒人告訴他“出手點低”會導致什么結果。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威廉接著說。
“還有一點，你啟動第一步速度不慢，起跳也夠用。”
“但你太依賴你的右手了。”
“別人防你的時候根本不用猜方向，只要堵住你的右側，就沒空間了。”
亞歷克斯呼吸一滯。
這話，他聽過。
但從來沒人說得這么直接。
“你可以不換手突破，但至少……加一個左手變向的假動作。”
“讓對方猶豫一下，你右路的空間就能出來。”
威廉說著，把球從亞歷克斯腳邊撿起來，做了個動作示范。
一個假裝往左晃肩，右腳輕點地面，再快速變向向右突。
干凈利落。
“不是讓你成為雙手突破高手。”他把球遞還過去，“只是給你制造一個機會。”
“讓對手遲疑哪怕半秒，你就多了不少出手空間。”
亞歷克斯接過球。
低頭看著手。
他沒馬上說話。
眼神卻開始變了。
從最初的警惕，到疑惑，再到……動搖。
這些建議說得太具體了。
不像那種街頭大叔隨口的“加把勁”“多投投”。
而是……帶著精密觀察過后的總結。
甚至像是專門為他定制的一樣。
他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威廉笑了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臨時注冊的。背面還有一些詳細的訓練建議，你可以看看。”
“如果你哪天想試試我說的那些訓練，可以寫郵件問我，我會給你一些更進階的建議。”
亞歷克斯接過紙，盯了幾秒。
“你到底想干嘛？”
他還是有戒心。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些人。”威廉平靜地說。
“我沒要你信我，也不會讓你改變什么。”
“如果你認為我的分析是錯誤的，你當然那可以把這張字條丟掉。”
“但——”
他看向亞歷克斯的眼睛。
“試試也沒壞處，對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干脆利落，沒有半句廢話。
亞歷克斯看著他的背影，一直沒出聲，直到威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威廉走到球場出口，他低頭，重新拿起籃球，感受著球的紋路。
他站回三分線外，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
抬手，投籃。
球偏了，沒有命中。
但他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搖頭或嘆氣，他開始思考威廉的建議。
他又投了一次。
這次，他試著把出手點抬高，刻意控制住手臂發力，集中在手腕。
“像他說的……用手腕感覺去甩。”
他嘴里念叨著，試圖找到那種感覺。
他做出第三次出手。
球劃過一道更高的弧線，在空中旋轉著。
咣一聲，彈框而出。
但手感，確實不一樣了，他能感覺到球的飛行軌跡更加穩定了。
他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
他翻出被他夾在毛巾包里的紙條，認真研究起來。
亞歷克斯的眼神越來越明亮，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有點什么東西，被悄悄點燃了。
球場外，威廉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球場。
遠遠地看到亞歷克斯還在原地投籃，但動作已經開始調整。
不是那種亂投，是在認真嘗試改變，是在努力克服自己的缺點。
他松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種子已經埋下。”
他輕聲說。
這一步走得艱難，但他知道，只要生根，就有開花的可能。
只是他沒注意到。
球場的另一邊，遠處的街角，有人正舉著手機，似乎已經拍攝了這座球場很長時間。
那人輕輕一笑，把手機收進了西裝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