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如同火山爆發(fā)般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燒毀了他最后一絲理智和多年來維持的長輩風(fēng)度。
“畜生！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
徐河源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漲得紫紅，脖子上的青筋都像蚯蚓一樣爆了起來，他指著癱在地上的于小劍的鼻子，破口大罵，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真是瞎了眼！我徐河源真是瞎了眼！”
“當(dāng)初怎么會同意讓你這種心術(shù)不正的敗類跟著牧野一起出差！”
“還把你當(dāng)成自家子侄輩一樣看待！”
“真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p>
他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喘不過氣。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喂不熟的小畜生！”
“我們徐家哪點對不起你？?。?！”
“你捫心自問！”
“你爸在廠里當(dāng)副廠長，我們平時對你照顧還少嗎？”
“你媽生病住院，你嬸子不是還專門燉了雞湯，讓我給你送去？”
“你竟然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偷錢！栽贓！陷害！”
“你還是不是人？！”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他氣得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搖晃了一下，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暈過去。
“爸！您消消氣！”
徐牧野趕緊上前一步，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父親。
徐河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怒火依舊在胸中翻騰，他指著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于小劍，轉(zhuǎn)頭對著門口那兩個公安旁邊、同樣穿著制服的廠保衛(wèi)科干事吼道：“把他給我抓起來！立刻開除！”
“我們紅旗汽修廠，絕對不能留這種道德敗壞、心腸歹毒的敗類！”
“還有！”
他猛地想起什么，聲音更加嚴(yán)厲。
“馬上去通知于濤！讓他來看看他養(yǎng)出來的好兒子！看看他干的好事！”
就在這時，房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越來越響亮的嘈雜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和嗡嗡的議論聲。
原來，剛才房間里于小劍的嘶吼、徐河源的怒罵，動靜實在太大，早就驚動了住在周圍宿舍樓里的鄰居和還沒回家的廠里職工。
好奇的人們紛紛從各自的屋子里跑出來，朝著徐牧野家這邊張望、聚集。
很快，本就不寬敞的樓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樓下的小院里也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大家都伸長了脖子，踮著腳尖，想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當(dāng)人群中有人七嘴八舌地將事情的原委——于小劍偷了廠里的一萬五千塊采購款，還想栽贓陷害給徐牧野，結(jié)果被徐牧野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傳播開來后，人群頓時像滾油里潑進(jìn)了一瓢冷水，徹底炸開了鍋！
“我的天！一萬五千塊啊！這于小劍膽子也太大了！”
“我就說嘛！早上看警察都來了，肯定不是小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綍r看他挺機靈的，沒想到是這種貨色！”
一個嗓門洪亮的老師傅唾罵道。
“呸！什么機靈！我看就是賊眉鼠眼，一肚子壞水！上次我就看見他偷偷摸摸在車間后面轉(zhuǎn)悠，不知道想干啥！”
另一個穿著藍(lán)色工裝的中年男人附和道。
“偷錢就算了，還想害人家牧野！這心也太黑了！牧野可是咱們廠的技術(shù)骨干，大學(xué)生呢！”
“可不是嘛！徐廠長一家子多好的人啊，對這姓于的小子也不薄，這簡直是喂了白眼狼了！”
“畜生！真是畜生不如！”
“上次他還偷拍人家沈青禾的照片，被發(fā)現(xiàn)了還不承認(rèn)，死不要臉！我看他就是嫉妒牧野和青禾關(guān)系好！”
有人想起了舊事，更是義憤填膺。
各種唾罵聲、鄙夷聲、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來，匯聚成巨大的聲浪，一聲聲，一句句，都像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于小劍的臉上、心上。
他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無數(shù)道鄙夷、憤怒、厭惡的目光包圍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無數(shù)個耳光。
羞恥、恐懼、絕望......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或者干脆當(dāng)場死過去。
就在這片混亂和聲討之中，人群外圍突然傳來一個氣急敗壞、夾雜著焦慮的聲音。
“讓一讓！都讓一讓！”
“借過！麻煩借過！”
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正奮力地?fù)荛_層層疊疊的人群，腳步踉蹌地擠了進(jìn)來。
正是于小劍的父親于濤。
他剛才正在辦公室盤算著下一步怎么徹底把徐河源搞下去，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出事了，還提到了他兒子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了過來。
當(dāng)他好不容易擠進(jìn)屋里，看到癱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兒子，看到用報紙包裹的錢捆一角，以及旁邊站著的、神情嚴(yán)肅的馬千里和另外兩名警察時，他的心，如同被人狠狠攥住，猛地沉了下去，直墜冰冷的深淵。
他知道，完了。
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小劍！”
他失聲叫道，幾步?jīng)_到兒子身邊，還抱著最后一絲僥幸，試圖挽回局面。
“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強裝鎮(zhèn)定，目光掃過屋里的眾人，最后落在馬千里身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馬警官，這......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小劍他......”
馬千里往前走了一步，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地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
“于濤同志?！?/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你的兒子于小劍，涉嫌盜竊廠里巨額公款，并且意圖栽贓陷害同事徐牧野，人贓并獲，證據(jù)確鑿?！?/p>
“現(xiàn)在，根據(jù)規(guī)定，我們需要帶他回公安局接受調(diào)查?！?/p>
馬千里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于濤。
“同時，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xié)助調(diào)查。”
協(xié)助調(diào)查？
這四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jìn)于濤的耳朵里。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看著馬千里那公事公辦、不容置疑的眼神，聽著周圍群眾壓抑不住的鄙夷私語，再看看兒子那張寫滿絕望和恐懼的臉龐......
他徹底明白了。
這一次，他和他兒子，是真的栽了。
栽在了這個看似年輕，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卻心思縝密、手段狠辣得可怕的徐牧野手里！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渾身冰涼，仿佛瞬間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你......你們敢動我？”
于濤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試圖拿出副廠長的威嚴(yán)，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
“我可是紅旗汽修廠的副廠長！你們......”
“于副廠長?！?/p>
馬千里語氣依然平靜，甚至帶著幾分程式化的“客氣”。
“我們是依法辦案。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們也不會強制。你可以留在這里，我們只帶于小劍同志回去。”
這看似給了選擇，實則將了于濤一軍。
兒子被抓了現(xiàn)行，他這個當(dāng)?shù)娜绻桓ァ皡f(xié)助調(diào)查”，豈不是更顯得心虛？坐實了他是幕后主使？
何況于小劍那廢材，到了公安局被馬千里一嚇，還不知說出什么事來。
必須得看著他。
于濤的氣焰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下去。
人贓俱獲啊......他還能說什么？
就在這短暫的沉默，幾乎凝固的空氣中，徐牧野的聲音突然清晰地響起，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馬警官，剛才于小劍慌亂之下，已經(jīng)說了?！?/p>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掃過于濤瞬間僵硬的臉。
“他說，這一切，都是于副廠長您在背后指使他干的！目的就是為了陷害我，把我爸也拉下馬，你好順理成章地當(dāng)上廠長！”
這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房間里，在人群中，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