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許夢初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這真的是能說的嗎。
醫(yī)籍倒是不以為意。
“哼,單純的小崽子,我看你是安逸久了,連只牲畜都不敢殺了吧。三年戰(zhàn)爭里活下來的幻滅師哪個手下沒幾條人命?去看看,去打聽打聽吧,這個學校里的教授,有幾個手是干干凈凈,沒有血污的。”
三年戰(zhàn)爭,是九州聯(lián)盟解體后,征巡與共生庭之間爆發(fā)的一場大規(guī)模意識形態(tài)戰(zhàn)爭。三年之間,兩國交火不斷。征巡不僅要對抗共生庭的軍隊,還要抵御無數(shù)異獸的進攻。這場戰(zhàn)爭,毀滅了無數(shù)的普通人和幻滅師,毀滅了夾處在兩大國中的小國,布蘭。最后,兩國都元氣大傷,草草簽訂和約,結束了這場荒唐又慘烈的戰(zhàn)爭。
在公司的資金、技術幫助下,兩個國家迅速恢復了往日的榮光。不過才經過了二十多年,竟讓許多民眾忘卻了昔日的戰(zhàn)火。繁榮和平的環(huán)境,讓他們覺得戰(zhàn)爭不過是遠在天邊的蜃境,飄渺而虛幻。
可是,在征巡的邊疆,摩擦依舊。這就是意識形態(tài)的戰(zhàn)爭,這就是征巡與共生庭永不終結的怨恨。思想上戰(zhàn)勝不了你,就要在物理上征服你;物理上消滅不了你,就要在各處各個領域騷擾阻礙你。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可笑。那些熱血蓬勃、愿意為理想獻身的人,全都滅種了嗎,都埋葬在古戰(zhàn)場上了嗎?”
看著懵懂無知的許夢初,透過樹叢,觀察著操場上嘻嘻哈哈的大學生們,醫(yī)籍根本無法忍受。
這是對征巡意志性的褻瀆,對幻滅師神圣性的侮辱。
“你們活在護國戰(zhàn)士的尸骨之上,卻沒有幻滅師的傲骨,任憑低賤的廢白和你們一起學習。”
廢白是對普通人的蔑稱。
又是一聲嘯叫,夜梟劃過夜空。
醫(yī)籍頓時提防起來。他連續(xù)兩次的表現(xiàn),擺明了他很懼怕這只猛禽。
“我得躲起來了,時間不多了,明天,想學,就過來。”
醫(yī)籍也不管許夢初答不答應,立刻躲進了管道里,不見了蹤影。
次日夜,許夢初帶著一袋子包裝食品,來到了熟悉的樹叢旁。
熟悉的稀疏聲,熟悉的貓叫,熟悉的黑貓。不同的是,黑貓見到他,并沒有像昨日一樣跳走,而是圍繞在許夢初腳邊,引導著他來到隱藏在樹叢里另一個地方的醫(yī)籍。
很久沒有看到過這些珍饈美食了,醫(yī)籍直接搶過袋子,肆意地搜刮起來。挑選了幾件目前最合胃口的,大塊朵頤起來。
飽餐一頓后,醫(yī)籍把食物藏在了一處難以察覺的樹洞里,心滿意足的看向了耐心等候的許夢初。
“小鬼,有點誠意。看的出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確實想改命。可惜你的底子太差了。”
醫(yī)籍吃干抹凈,用漆黑的手刮拭著嘴邊的殘渣,貪婪地將污漬和食物一起吞進肚中。
“什么意思,交不了?那叫我來干什么。”
許夢初有些著急了。這不僅僅是心疼錢的問題了,還將他燃起的希望澆滅了。
“你別著急。我可沒有說不教你。你得先提高自己的法力基礎,才能學會更多的更加高級的法術。先打坐,打個兩三個小時,養(yǎng)養(yǎng)心性,孕育法力。”
醫(yī)籍說完,不放心地從樹洞中取出一部分食物,又爬行著,尋找起地方藏匿起來。交代好方案后,不再理睬許夢初。
無奈,許夢初只好照做。盤腿坐在落葉之上,迎著晚間清爽的秋風,耳邊只有自然之音,許夢初很輕松地進入了冥想的狀態(tài)。
體內,無規(guī)則運動著的法力,逐漸流動平穩(wěn)起來。湍流,平息成了層流;流線,張開了無數(shù)細小的分支,渴望著分裂。可惜,大多細如懸絲、閃耀著金光的分支,光芒跳動了幾下,隨后黯淡,逐漸不見了痕跡。只有極少量的分支,從主干中緩慢剝離,剝離成一個纖細的獨立的線條,加入了流動的行列。
時間,在此刻已經失去了概念。明鏡一般的內心,一塵不染,如造物主俯視著法力的流動變化。
“醒醒吧。”
許夢初睜開眼睛,看見了醫(yī)籍躺在地面,享受地嘬著一瓶飲料。掏出手機,一看時間,竟真飛逝了兩個多小時了,自己一點沒有察覺。
“怎么樣了?”
許夢初關心著今晚練習的成果。畢竟他可主動放棄了復習期中考試的時間。
喝完了飲料,把瓶子隨手往后一扔,醫(yī)籍拍了拍手,漫不經心地說:“能這么快進入冥想狀態(tài),坐這么長時間不動,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是法力增長了多少吧,符合我的預期。畢竟威廉哈維綜合癥擺在那呢,想一蹴而就,不可能。”
“那怎么辦?”
“沒事,反正你們老師應該也會教怎么冥想提高法力的。”
醫(yī)籍一臉無所謂。
“不是,老師會教,那你有什么用啊?”
許夢初真的有些無語了。
見他不高興了,害怕他不給自己再帶東西來,醫(yī)籍急忙甩出來一句。
“穢退術,學校不教,但你也,也可以用。我教你這個,怎么樣?”
許夢初撓了撓頭,沒有聽說過這個法術。
“防身用的啦。防御幻滅術攻擊的。使用條件和使用者強弱無關,防御力會隨自身實力加強而提高。如何?”
“這個可以啊,教教我唄。”
醫(yī)籍清了清嗓子,神態(tài)變得高傲而專業(yè),認真教學起來。
“定氣凝神,想著你冥想時看見的線條狀的法力,揮出任意一條手臂,手掌朝前,念出法咒‘妖邪退散’。記住,把法力調出體外,以全身為盾,此法可成。”
醫(yī)籍演示著施法的動作,一步一步認真地拆解下來,傳授給許夢初。
“一開始比較難使出來,因為概念比較抽象。試試吧。”
許夢初有樣學樣,模仿了一遍。
無事發(fā)生。
“哎呀,正常。靜下心來,聚集精神,不要再惦記著那破瞬移術了,很快就好了。”
醫(yī)籍又開始在樹洞里搗鼓,挑起美味的甜點起來。
那些,金色的線條嗎?
默念著,許夢初的意識再次遁入了那一片虛無之中。
金色的,流動著的,上下涌動的法力。
我能操控它們嗎?
艱難地揮出右臂。隱形的、粘滯的、密度巨大的流體,死死束縛住了臂膀,每向前揮動都困難至極。
我能操控它們。
拼盡全力,臉部的肌肉開始變形扭曲,突破桎梏,許夢初不由自主地咆哮。
“妖邪!退散!”
法力被許夢初拉直,理順,沿著手臂打了出去。無數(shù)的金光,從他的軀體和四肢爆閃打出,共同在體前匯聚成了黃金的屏障。
釋放出的氣場把正在拆巧克力包裝的醫(yī)籍震翻,震得他翻倒在了土坑里。
收回了臂膀,許夢初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手。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成功施展幻滅術,他已經成功的躋身為真正的幻滅師了。
“好家伙,我的老腰。學得還挺快。”
醫(yī)籍灰頭土臉的爬了上來。
“你,你為什么要教我?”
許夢初要哭了。練習瞬移術心酸的苦,與成功施法的樂,沉積在淚水中,奔涌出來。
進入大學后,一事無成的他一直以為他是個廢物,只不過是身體素質好一點的普通人罷了。現(xiàn)在,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幻術,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個幻術。那道金光,不僅去邪,還去除了他心中的陰霾。
看著許夢初眼淚嘩嘩順著臉頰往下淌,醫(yī)籍也難得嚴肅起來,裝帥似的甩了一下頭發(fā)。
“你是我的病人。”
“我是來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