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漠戰場的硝煙尚未散盡,炎國新軍大營內已是戒備森嚴。凌燚坐在臨時搭建的帥帳中,目光緊鎖著被鐵鏈束縛的拓跋野。蒼狼族王子雖狼狽,眼神卻依舊透著桀驁,胸前的銀質狼首吊墜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說!朝中還有哪些人在與你勾結?”凌燚的短刀抵在對方喉間,刀身上凝結的血珠正緩緩滴落。
拓跋野卻突然大笑起來:“凌將軍,你以為殺了我就能解決問題?只要狼頭金牌還在你們手中,松漠的鐵騎就不會停止。”他的目光越過凌燚,直直地看向帳外——白薇正端著藥碗走來,發間殘存的紅色絲帶隨風輕擺。
凌燚心中一凜,猛地轉頭。白薇將藥碗放在案上,目光平靜地迎上拓跋野的注視:“蒼狼族的‘狼潮戰術’確實精妙,不過比起你祖父與先皇定下的盟約,還差些火候。”她伸手撫過腰間的狼頭金牌,金屬表面的紋路與拓跋野吊墜上的圖騰如出一轍。
帳外突然傳來兵器碰撞聲,張二柱急匆匆闖入:“將軍!巡邏隊抓到幾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們身上藏著……”他掏出一個油紙包,里面竟是半塊刻有云紋的玉佩——與左相府的標記如出一轍。
蘇墨緊隨其后,算籌在掌心敲得急促:“剛剛截獲的密信顯示,朝中有人打算用糧草調配權,換取蒼狼族退兵。”他展開泛黃的絹布,上面的字跡雖被雨水暈染,仍能辨認出“火龍轉射臺圖紙”幾個字。
凌燚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想起白薇之前所說的金牌秘密,又看向拓跋野得意的神情,突然意識到這場戰爭遠非表面那么簡單。蒼狼族想要的不只是領土,而是要徹底瓦解炎國的抵抗力量,拿到能改變戰局的關鍵——狼頭金牌與火器圖紙。
“白薇,你隨我去查看火器庫。蘇先生,審訊這些細作;張二柱,加強營區戒備。”凌燚下令后,帶著白薇匆匆離開。夜色中,兩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長,落在堆積如山的糧草車上,車轅上“振武軍”的狼頭標記在陰影中忽隱忽現。
火器庫內,白薇點亮油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一排排整齊擺放的火龍轉射臺。凌燚拿起一卷圖紙,卻發現邊角處有被水漬浸泡的痕跡:“有人動過這些圖紙。”
“不僅如此。”白薇蹲下身子,從木箱底部取出一個暗格,里面本該存放的引信配方竹簡不翼而飛,只剩下半片 torn(注:此處為“撕碎”的古代說法)的密信殘片,“這是用松漠特有的狼尾草紙寫的,朝中內奸的線索,恐怕要從紙張入手。”
凌燚接過殘片,上面“火麟”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轉頭看向白薇,后者正用指尖摩挲著狼頭金牌,神情復雜:“先皇與蒼狼族的盟約,用的正是這狼尾草紙。當年老將軍拼死帶出密約原件,卻沒料到……”
“卻沒料到皇室血脈中,竟有人延續著通敵的血脈。”拓跋野的聲音從帳外傳來,不知何時,他已在士兵的押送下靠近火器庫。蒼狼族王子盯著白薇的金牌,眼神中閃過一絲忌憚,“火麟公主,你以為自己能擺脫先皇的陰影?狼頭金牌一日在你身上,炎國就一日不得安寧。”
白薇猛地轉身,金牌在油燈下劃出一道冷光:“所以你才千方百計想拿到它。拓跋野,你我都清楚,金牌不僅是盟約信物,更是打開松漠王庭地宮的鑰匙。”
凌燚瞳孔驟縮,終于明白為何蒼狼族對金牌如此執著。他想起蒙面暗衛的話,想起太廟密格里的狼頭標記,突然將短刀指向拓跋野:“地宮里究竟藏著什么?”
“凌將軍,你該問公主殿下。”拓跋野嘴角揚起冷笑,“她手上的金牌,與我胸前的吊墜,本就是一對。當年先皇與我祖父歃血為盟,約定用炎國三郡百姓的賦稅,換蒼狼族三十年不犯邊境。而地宮之中,藏著所有的通商賬目與……”
“住口!”白薇厲聲喝止,卻晚了一步。拓跋野的話如重錘,砸得凌燚耳畔轟鳴。他望向白薇,只見她臉色蒼白,指尖緊緊攥住金牌,仿佛那是一團燃燒的火。
“原來如此。”凌燚的聲音低沉,“老將軍的死,振武軍的糧餉斷絕,都是因為有人想掩蓋這個秘密。”他轉身看向白薇,目光中帶著痛楚與決然,“公主殿下,是否早在你拿出狼頭金牌時,就知道會有今日?”
白薇別過臉去,發間的朱砂痣在燈火下微微顫動:“我只知道,老將軍用生命守護的,不是先皇的恥辱,而是炎國的清白。”她突然解下金牌,放在凌燚掌心,“這東西不該由我保管。從今天起,它屬于振武軍,屬于所有為炎國拼殺的弟兄。”
凌燚握住金牌,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想起父親盔甲上的“止戈為武”,想起白薇在火場中指揮若定的身影,突然將金牌系在腰間:“明日,我便用這金牌,打開松漠王庭的地宮,讓天下人看看所謂的盟約,究竟有多骯臟。”
拓跋野的臉色終于變了:“你以為地宮是那么好進的?沒有我的吊墜,就算有金牌,也只會觸發機關——”
“不需要你的吊墜。”蘇墨的聲音從帳外傳來,參軍手里攥著半卷圖紙,“方才審訊細作,得知地宮入口的方位。將軍,末將請命,帶一隊人先行探路。”
凌燚搖頭:“不,我親自去。白薇,你留在大營,主持火器改良;蘇先生,統籌糧草調配;張二柱,看好拓跋野,別讓他死了。”他轉頭望向窗外,天狼星不知何時被烏云遮住,“今夜子時,咱們直取松漠王庭。”
子夜時分,凌燚帶著二十名死士潛入松漠王庭。月光下,巨大的狼頭圖騰矗立在山壁上,與他腰間的金牌形成詭異的呼應。按照細作的供述,入口在圖騰左眼處的裂縫中。
“小心機關。”凌燚將金牌嵌入石縫,只聽一陣齒輪轉動聲,山壁緩緩打開,露出一條幽深的地道。他率先踏入,短刀在掌心握得發燙,地道兩側的壁龕里,赫然擺著振武軍的舊甲——每一件都刻著死者的姓名。
“將軍,看這個。”一名死士舉起火把,照亮前方石壁。上面用蒼狼文刻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凌燚認出那是軍糧的數目,時間從先皇末年一直延續到新皇繼位。
“這些本該發給振武軍的糧草,都進了蒼狼族的糧倉。”凌燚咬牙切齒,“而我們的弟兄,卻在青嵐關下凍死、餓死。”他繼續向前,在地宮深處發現一個巨大的石室,中央的石臺上擺放著鎏金密匣,匣蓋上刻著狼頭與火焰交織的紋章。
當凌燚伸手觸碰密匣時,地面突然震動。拓跋野的笑聲從頭頂傳來:“凌燚,你以為能輕易拿到密約?”頭頂的石縫中,無數弩箭破空而來,死士們連忙舉盾抵擋。
“退后!”凌燚大喊,同時揮刀砍向密匣。匣蓋應聲而開,里面果然是一卷黃綾,卻在此時,地道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拓跋野啟動了地宮的自毀機關。
“快走!”凌燚抓起密約,帶著死士們向外狂奔。山壁開始坍塌,碎石如雨般落下,一名死士為保護他,被巨石砸中。凌燚背著傷員沖出地道時,身后的山壁已經徹底崩塌,天狼星重新露出光芒,照在他手中的密約上。
回到大營時,白薇正在給傷員換藥。她看見凌燚滿身塵土,眼中閃過驚喜,卻在看到他手中的黃綾時,臉色再次變得蒼白:“這是……”
“先皇與蒼狼族的通商密約,每一筆都寫著振武軍弟兄的命。”凌燚將密約遞給蘇墨,“先生,勞煩你連夜抄錄副本,明日一早,我要讓全軍都知道,咱們在為誰而戰。”
白薇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碎石,指尖觸到他甲胄下滲出的血跡:“先處理傷口。”
凌燚搖頭:“不用。天亮后,我要帶著拓跋野去陣前,讓他親眼看看,炎國的新軍,是如何用他的‘狼潮戰術’踏平松漠。”他轉頭望向東方,那里,黎明的第一縷曙光正刺破云層,“白薇,等這場仗打完,我要在松漠種下棗樹,讓炎國的百姓知道,這里曾是振武軍的血所澆灌的土地。”
白薇點頭,從袖中取出一枚棗核:“我一直帶著。等王庭的硝煙散了,咱們就種下去。”
凌燚接過棗核,感受著掌心的溫熱。遠處,士兵們已經開始集結,火焰紋章軍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他摸了摸腰間的狼頭金牌,又看了看手中的棗核,突然明白:真正的止戈為武,不是妥協退讓,而是用刀刃劈開黑暗,讓陽光重新照亮每一寸土地。
“傳令下去,”他大聲道,“全軍開拔,目標松漠王庭。今日,咱們要讓蒼狼族的鐵騎,永遠埋葬在炎國的土地上!”
回應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凌燚翻身上馬,白薇的身影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險,只要有這樣的信念在,炎國的薪火,便永遠不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