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怎么會用“不敢”這兩個字來形容？
張之維看著田晉中那疑惑的表情，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這個老友啊，什么都好。
就是有時候，在某些事情上，心思不夠細膩。
“老田啊老田，”張之維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
“道尋那孩子，雖然性子是孤僻了些，但他的心思，卻比誰都通透。
他了解我這個當師傅的，我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那孩子，是把我們這些看著他長大的老家伙，都當成了真正的親人來看待的。”
田晉中聞言，默然不語。
他知道，張之維說的沒錯。
張道尋雖然是張之維的徒弟，但對于他們這些常年居住在龍虎山上的老家伙們來說。
又何嘗不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晚輩，一個如同自己子侄一般的存在。
他們也曾教導過他一些東西，也曾在他年幼時給予過他關懷與照顧。
這份情誼，雖然不像張之維與張道尋那般深厚，卻也同樣真摯。
張之維繼續說道：“你也是看到了，他方才與我這個當師傅的離別時，都那般模樣了。
強忍著情緒，匆匆離去，生怕多待一刻便會控制不住自己。”
“你想想，如果他再挨個去跟你們這些師叔師伯們一一告別，看到你們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聽到你們一句句關切的叮囑。
他……他還走得出咱們龍虎山的這座山門嗎？”
張之維的聲音雖然平靜，但話語中卻蘊含著一種深深的理解與無奈。
他太了解自己那個徒弟了。
外表看起來再如何堅強冷漠，內心深處，卻依舊保留著一份柔軟與善良。
重感情的人，往往最怕離別。
聽到這里，田晉中臉上的疑惑之色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了然與釋懷的笑容。
他輕輕點了點頭，感嘆道：“原來如此……是啊，你說的沒錯。”
他想起了這些年來，張道尋雖然不常與他們交流。
但每次見面，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都帶著對他們這些長輩的尊敬與孺慕。
逢年過節，也總會準備一些自己采摘的草藥，或者制作的小玩意兒。
雖然不值錢，卻是一份難得的心意。
這孩子，確實是將他們這些老家伙，都放在了心上。
不辭而別，看似無情。
實則，卻是因為情深，不忍面對那難舍難分的場面。
“這小子，還真是……”
田晉中笑著搖了搖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什么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欣慰？是感動？
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的心疼？
或許，都有吧。
兩人同時收起了心中的思緒，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風漸起，帶著幾分寒意。
張之維看了一眼田晉中，說道：“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
田晉中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于是，張之維走到輪椅后面，輕輕推著田晉中。
兩人緩緩地向著田晉中的房間走去。
月光下，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與這寂靜的山林，構成了一幅寧靜而祥和的畫面。
……
龍虎山的山路，對于普通人而言，無疑是崎嶇而漫長的。
尤其是這下山的路，更是陡峭險峻，稍有不慎，便有失足墜崖的危險。
但對于張道尋這樣的修行者來說，這點路程，卻算不了什么。
他身形矯健，步履輕盈，在崎嶇的山道上如履平地，速度極快。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
他便已經從后山的白玉京，一路疾行，來到了龍虎山的山腳下。
站在山腳，回望那在夜色中顯得愈發巍峨雄壯的龍虎山。
張道尋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這里，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這里，有他最敬愛的師傅，有看著他長大的師叔師伯們。
如今，他就要離開這里，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前方等待他的，會是什么呢？
是波瀾壯闊的奇遇，還是布滿荊棘的挑戰？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
從他踏出龍虎山山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須獨自面對未來的一切了。
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那絲不舍與迷茫壓下。
張道尋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他轉過身，毅然決然地向著山下的小鎮走去。
夜色，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