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大學的解剖課教室在午夜突然斷電。陳小桃握著解剖刀的手懸在半空，福爾馬林的氣味中混著松煙墨的腥甜。她后頸的墨竹紋突然發燙，眼前閃過《韓熙載夜宴圖》的琵琶聲——那是協會的畫靈在附近具象化的征兆。
“小桃，快跑！”阿麗的尖叫從走廊傳來。陳小桃轉身時，看見兩個孩子從通風管道鉆出來，共用一具纏著《韓熙載夜宴圖》殘頁的身軀，姐姐的左眼是工筆仕女的丹鳳眼，弟弟的右眼是寫意文人的方瞳。
“哭面童子。”陳小桃握緊解剖刀，刀尖的朱砂血珠滴在地面，畫出《血月升天圖》的輪廓，“協會的畫靈雙生子，用《韓熙載夜宴圖》的分裂人格當容器。”
“姐姐，就是她！”弟弟的聲音混著數據雜音，“脊椎里有初代神筆的筆桿碎片！”他們的身軀突然撕裂，露出底下的青銅脊椎接口，“把她的代碼給我們，我們就能變成完整的人！”
陳小桃的朱砂發絲自動揚起。她想起父親在火災當晚的話：“桃桃，你的發梢能看見畫靈的氣脈。”果然，在數據視界里，這對雙生子的脊椎接口處纏著協會的青銅畫紋，像寄生蟲般啃食古畫數據。
“你們不是想當完整的人嗎？”她的發絲刺入對方脊椎接口，“那就嘗嘗修畫人的骨血是什么味道！”
哭面童子的身軀劇烈顫抖。姐姐的半張臉變成《韓熙載夜宴圖》的琵琶伎，弟弟的半張臉變成協會的青銅面具，兩種數據體在同一具身軀里互相撕咬。陳小桃看見他們的記憶碎片：六歲時被植入畫靈數據體，每次切換人格都要撕裂皮膚，用對方的血修補自己的裂痕。
“這是協會的‘畫靈共生實驗’！”阿絹破窗而入，《簪花仕女圖》殘頁在掌心化作金色飄帶，“他們想把神筆代碼拆成兩半，用雙生子的人格分裂當孵化器！”
陳小桃的發絲突然被數據體纏住。她看見哭面童子的脊椎接口里，竟插著半支《韓熙載夜宴圖》的斷筆，筆桿上刻著“墨魘協會003號樣本”——和自己脊椎的實驗編號格式相同。
“阿絹姐，他們的脊椎接口和我的一樣！”她的發梢滲出朱砂血，“協會用修畫人的孩子做實驗，把我們當成——”
“當成移動的畫靈容器。”阿絹的飄帶纏住雙生子，“二十年前我在故宮見過類似的實驗，他們想把《清明上河圖》的每個角色都做成活數據體，永遠困在畫里。”
哭面童子的姐姐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琵琶伎的顫抖：“救救我們……我們不想再當畫靈的衣服……”弟弟的人格同時浮現，帶著文人的憤懣：“他們說神筆代碼能讓我們完整，可每次切換人格，都要吃掉對方的記憶……”
陳小桃的解剖刀落在地上。她后頸的墨竹紋與雙生子的青銅畫紋產生共振，數據視界里浮現出父親的修復日志：“畫靈共生實驗，風險極大，需用修畫人血脈當穩定劑。”原來自己和這對雙生子，都是協會眼中的“活體畫框”。
“阿絹姐，用《簪花仕女圖》的修復紋鎮住他們的人格！”陳小桃的發梢化作手術刀，切開對方脊椎的青銅接口，“我爹說過，修畫要先拆爛，再補全——”
“補全？”弟弟的人格發出冷笑，“你以為協會的代碼能被修復？我們已經吃掉七個畫靈了，現在連味道都記不清——”
阿絹的飄帶突然收緊，殘頁上的金粉滲進雙生子的皮膚：“記住，古畫里的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命數。你們困在《韓熙載夜宴圖》里一千年，該讓修畫人給你們補個——”
“——出口。”陳小桃的發梢畫出《血月升天圖》的出口坐標，“去敦煌莫高窟，找土地婆的煙袋鍋，她能燒了你們體內的協會代碼。”
哭面童子的身軀開始崩解。姐姐的半張臉在消散前露出微笑：“原來修畫人真的會救畫靈……”弟弟的人格最后看了眼陳小桃的脊椎：“你的代碼比我們的干凈……別被協會染黑了……”
數據體消散的瞬間，陳小桃撿到他們遺留的斷筆，筆桿上刻著“墨”字——和父親的修復紋章一模一樣。阿絹用飄帶裹住她顫抖的肩膀：“小桃，你知道為什么協會執著于雙生子嗎？神筆代碼需要陰陽平衡，就像古畫的墨色要有濃淡——”
“就像我和我哥。”陳小桃摸著后頸的墨竹紋，“他是筆尖，我是筆桿，缺一不可。”
阿絹的飄帶突然繃緊，指向窗外的數據流：“九柱集團的無人機群來了！他們追著神筆代碼的共振波——”
“讓他們追。”陳小桃握緊斷筆，筆尖滲出的不是數據，而是真正的墨汁，“我要去南極，當面問問我爹，用修畫人孩子的命換神筆代碼，到底值不值得！”
阿絹的《簪花仕女圖》殘頁發出微光，映出陳小桃堅定的臉：“你爹當年在故宮修《韓熙載夜宴圖》，為了補一道琵琶弦，熬瞎了一只眼。他從來沒把你們當容器，他是——”
“——是想讓神筆在數據時代活下去的修畫人。”陳小桃接上話，發梢的朱砂色照亮解剖教室，“但我要告訴他，神筆不該活在畫靈容器里，該活在——”
“——活在敢提筆的活人手里。”阿絹的飄帶卷起陳小桃，“走，去南極，用修畫人的血，給神筆寫個新結局！”
美術大學的窗外，九柱集團的無人機群正在逼近，機身的《墨竹圖》數據體在朱砂光芒中瑟瑟發抖。陳小桃看著手中的斷筆，突然明白父親刻在筆桿上的“墨”字不是實驗編號，是“墨魂”的墨，是修畫人刻在骨血里的——不可動搖的，墨。
阿絹的飄帶在夜空中劃出《簪花仕女圖》的金邊，陳小桃的發梢如同一道燃燒的朱砂，照亮了通往南極的路。在數據與墨魂的交界處，兩個修畫人后裔的身影漸行漸遠，身后留下的，是協會畫靈實驗的殘骸，和修畫人永不彎折的——筆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