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被傭人停進了車庫,等她花了點時間開出的時候,在路邊見到了等著她的溫凌。
她擋在了她的車前。
溫凌的裙子還是臟的,頭發(fā)被湯汁沾染變得濕潤,明明渾身狼狽,卻散發(fā)著勝利者的愉悅氣息。
她都能想到,溫凌出門前如何花言巧語,讓路家人覺得她明明自己遭了罪卻還惦記著妹妹,努力想要修復家里人的關系。
畫面該是多么的溫馨和諧,父慈女孝,兄友妹恭。
兩人站在車邊對峙。
“路杳杳,我說過的吧,你的一切我都會一樣一樣拿回來。這是你欠我的。”
路杳杳看著這個從小到大什么都要跟自己爭的養(yǎng)姐,是真心發(fā)問:“撿別人剩下的東西很好嗎?是不是只要我用過的東西你都會當寶貝一樣撿回去?溫凌,你究竟是變態(tài)還是自卑?”
“哼,隨你嘴硬。”溫凌變了臉色,復又勾起唇,“你很想要外婆的房子吧?連當初路家的股份被轉送給我你都沒這么激動過。可怎么辦呢?早在我車禍那會,媽媽就答應了我要將那棟小院送給我,三天后正式過戶。因為算命大師說我命格虛弱,一生多有波折,需要一件夠份量的老物壓身,最好是宅子,于是爸媽就毫不猶豫地選了它。你說可笑不可笑,你惦記了好多年的東西,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到了我手上。”
路杳杳驀地攥緊了拳,她想起了她提起老宅時父母不自然的表情,想到了路國威脫口而出的“給你姐”。
所以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早有決斷。
無論她答不答應訂婚,那棟房子她都拿不到手。
路國威的威脅也不過是達成目的的緩兵之計。
來之前她居然還對他們抱著一絲虛妄的幻想,以為至少外婆的遺愿他們總會遵守。
可笑,確實可笑。
明明已經麻木了,但心還是會感到痛。他們明知道那棟房子對她的意義的。
或許在路父路母看來,房子在溫凌手里還是路杳杳手里并沒有差別,但對路杳杳而言,這世上誰都可以,唯有溫凌不配得到它。
她的眼中染上殺意。
對面還在孜孜不倦的溫凌說到暢快處,臉蛋微微扭曲:“同樣是外孫女,憑什么她總偏愛你?她不給,我偏要搶。路杳杳,這都是你的錯。”
她湊近路杳杳耳邊,笑得痛快,輕聲道:“你說我不配,可惜世界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人,你守不住,房子,你也留不下。”
“轟——”腦海一片轟鳴,仿佛又閃回那個17歲的暑假。
桃杏繁茂,蟬鳴陣陣,她背著竹簍笑嘻嘻地跨過門檻,想跟外婆分享今天的進山收獲,卻只見到散落的藥片,躺在地上失去氣息的老人,以及沖著她邪惡微笑的溫凌。
所有童年的美好截止在那一刻。
世界停止了轉動。
“啊——”
溫凌的勝利宣講戛然而止,眼中露出驚恐。
纖細的脖頸被捏在手中,溫凌整個人被壓在車身上,呼吸艱難。
“說這些不就是為了刺激我好回去扮可憐么?我笨嘴拙舌,不及你能言善辯,但是對送上門來討打的人從來不會手軟,殺人這種事,我最擅長了,姐姐,你不是最懂嗎?”
路杳杳表情冷靜,眼神卻帶著一絲平靜的瘋感,掐著溫凌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溫凌瞪大了眼睛,突生后悔。
錯了,她不應該一個人來刺激她的,明知外婆是她的逆鱗,她還是低估了外婆對她的影響。
她也想到了6年前的那個夏天。
路杳杳是真的會殺人的。
溫凌慌了,但她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手不斷拍打路杳杳的胳膊。
夜深人靜,別墅區(qū)并沒有人經過。
就在溫凌以為這個瘋子真的會殺了自己的時候,路杳杳卻驀然松開了手,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安排車禍陷害我都只舍得擦傷了一下手臂,溫凌,你和徐靜接下來那場舞蹈比賽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你想干什么?”溫凌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砰——”
腦袋砸碎玻璃的聲音,血水順著白皙的臉孔流下,溫凌頭暈目眩。
瘋子!路杳杳真的是個瘋子!
“這里監(jiān)控拍不到吧?不然你也不能明目張膽露出那副丑惡的面孔。”
她的手碰上溫凌脖子上的紅痕,“特意溜出來單獨勸我,回去之后肯定要帶著傷告狀的吧,姐姐這么努力,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溫凌眼中浮現真實的害怕。
“路杳杳,你不怕爸媽真的跟你斷絕關系嗎?”
“現在有差嗎?”
“啊——”哀嚎響徹夜空。
她的腿斷了。
“痛!好痛!啊啊啊啊路杳杳,我跟你勢不兩立!”
等路家人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腿扭曲,腦袋冒血暈倒在地上的溫凌,還有囂張的揚長而去的路杳杳的車。
溫裕和差點被這血腥一幕氣暈過去。
路國威則帶著兩個兒子手忙腳亂地將溫凌送醫(yī)。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
疾馳而去的路杳杳雖然廢了溫凌,眼中的冰凌卻并未消散。
從溫裕和手中拿到房子已是千難萬難,等到真的過戶給溫凌,她還不知道會做什么惡心事。
就算她可以放棄房子,卻絕不能容忍它真的落入溫凌之手。
可與路國威交易,談判是需要籌碼的。
她從18歲離家那一年,路家就沒有給過她一分錢,她靠自己養(yǎng)活自己,手里那點存款和路家比就是九牛一毛。
談感情,父女母女親緣,比不上溫凌的一句撒嬌。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已經被逼至絕境。
但讓她嫁給傅景策,用后半輩子跟這群爛人糾纏,她也覺得心有不甘。
外婆的愛應當是祝福,而非束縛。
等她胡思亂想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連夜開了四個小時的車抵達A城外婆家的小院。
這座院子建在山腳下,面積不大,原是外公家的老宅,但因為外婆喜歡江南美景,后來他便在地基之上重新建了這棟仿古小院。
后來兩老退休更是直接長居于此,直至相繼去世。
對于外公外婆而言,這里是他們的定情之地。對于曾經跟著外婆居住幾年的路杳杳而言,這里更像她的家。
現在時間已到凌晨三點,小院地理位置僻靜,周圍只有這一棟建筑。
她站在院子門口,眼中情緒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