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軒內,太醫院院判章彌正悉心給甄嬛把脈,他摸著甄嬛頗為怪異的脈象沉默不語。
剪秋忍耐不住,便問:“莞常在的病,如何?”
此時的甄嬛心里頗為不安,她的病自然是假的,之前一直由溫太醫幫著遮掩,因而才瞞了這數月時間,現下皇后竟請了這宮里積年的老太醫來為她診治,她如何不慌!
章太醫緊蹙眉頭,并不回答剪秋的話,卻向甄嬛問道:“小主近日感覺如何?”
聽太醫此言,甄嬛如何不明白,這太醫定是看出了她身體無恙。為了不牽連溫實初,甄嬛只好道:“近日身上輕松很多,想是無恙了。只是這病纏綿日久,擾的人心煩,便不常請太醫探脈,如今還日日喝著溫太醫之前開的方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章太醫便想驗看甄嬛的藥方,剪秋在側,甄嬛便只好讓流朱將藥方取來。好在溫實初謹慎,她喝的藥是根據藥方來增減一些藥材,那藥方卻并無大問題。
“小主這病已近痊愈,那方子雖是補養身體的,現下卻不宜再用,用了反會使身體虛弱,停了便是。”
章太醫道:“微臣為小主再開一方,喝幾日藥,便能徹底痊愈了。”
甄嬛好言謝過章太醫,又吩咐浣碧將太醫好生送出去。
屋內,甄嬛全心應付著剪秋:“自入宮以來,未得恩寵,我便抱病,如今這碎玉軒堪稱門可羅雀,是愈發清冷了。不瞞姑姑說,我這一病,手底下的奴婢們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幾個忠心的肯留下來守著我。還要多謝皇后娘娘慈愛,為我請了章太醫,待我好了,便親去景仁宮向娘娘問安。”
剪秋心里對甄嬛的病已有疑竇,見甄嬛如此討好,剪秋便道:“小主既已病愈,便能早日侍寢了,恭喜小主。奴婢回去便告知娘娘,如此也好早日為小主新制綠頭牌。”
待剪秋離開,碎玉軒內眾人皆神色凝重。
浣碧不安道:“小主,這可如何是好?”
甄嬛思來慮去,只覺皇后此舉大有深意,絕非那般好心。想到昭貴人如今在宮中盛寵,又思及自己與昭貴人過于相似的容貌,心里已有所猜測。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過兩日我便去向皇后請安,到時便知。”
這般忍過兩日,甄嬛便讓浣碧等為自己梳妝,之后便前往景仁宮給皇后問安。
“臣妾碎玉軒常在甄氏,拜見皇后娘娘。”甄嬛朝著上首低眉垂目,緩緩行禮。
皇后本在飲茶,見此打量甄嬛一眼,問:“本宮才派人請去太醫,如今不過兩日,莞常在的病便已好了?”
甄嬛解釋道:“臣妾沉疴日久,總不見痊愈,多虧娘娘為臣妾請來太醫院院判章太醫,章太醫醫術高超,如今臣妾已大好了,便前來向娘娘道謝。”
“甄氏,你好大的膽子!”
甄嬛心中慌亂一瞬,猶作鎮定,抬起頭看向皇后,“娘娘,這是何意?”
“莞常在,你私通太醫,裝病避寵的事,娘娘已全部知曉。”剪秋站在皇后身側,眼帶嘲意。
“臣妾冤枉!”
甄嬛跪在地上,膝行至皇后近旁,哭道:“皇后明鑒,臣妾自幼讀書識禮,承閨訓德,絕非那般不忠不孝之人,縱是要臣妾去死,臣妾也不做那竇娥,也請讓臣妾死的明白!”
皇后重重放下杯盞,怒道:“好你個甄嬛,到了如今竟還不肯悔過,既然如此,剪秋。”
剪秋便取來一包藥,示與甄嬛看:“這是從溫太醫處搜來的,已著人查看過,是能致人虛弱的藥,此藥還有一益處,便是不至傷身。這藥小主眼熟否?”
見甄嬛說不出話來,皇后道:“本宮已著人查過,甄府與溫家乃是世交,你與溫太醫自幼相識,算是青梅竹馬。……不管從前如何,你既進了宮,便該斬斷情絲,怎可如此糊涂!”
眼看著要被人扣上一頂穢亂后宮的帽子,甄嬛終于回神過來。如今皇后已抓住她的把柄,若要問罪,自己絕逃不脫。罪名若坐實了,到時不止自己,就是甄府與溫家滿門都要受牽連。
為今之計,只好斷尾求生。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若娘娘所查屬實,定是那溫實初求愛不成,反生恨意。”
甄嬛便將自己進宮前溫實初要送自己玉壺一事講出。
“還請娘娘明察,臣妾若果真與溫太醫有私情,大可求告父母,報了免選便是,又何必進宮。”
皇后看著甄嬛在下面心急如焚,心里暢快。她本就不是要問罪甄嬛,只想拿住她的把柄,好讓她為自己所用。
“既如此,那溫太醫便是覬覦宮妃,很該處死。溫家上下亦要受到牽連。”
皇后故作憂愁道:“溫家滿門上下也有幾十口人,本宮若真如實稟告皇上,依皇上的性子,恐怕要大開殺戒。剪秋,本宮實在難安啊。”
甄嬛是如此聰慧,如何看不出皇后的意圖。心疼溫家是假,收服自己為真。
想明白了的甄嬛,便朝皇后叩拜道:“皇后娘娘仁慈,溫太醫一時被嫉恨蒙心,實非故意謀害宮妃。臣妾如今身體康健,已無大礙,還請娘娘從輕發落。”
“他害你抱病失寵,你倒是不記恨他。”
皇后又道:“只是本宮與妹妹從無交際,又如何信你?即便本宮信妹妹人品貴重,皇上那里……”
甄嬛聞弦音而知雅意,便道:“娘娘母儀天下,仁德慈愛,臣妾拜服,愿為娘娘馬前卒。”
皇后古怪笑道:“既然妹妹都如此善解人意了,本宮又何必揪著不放。溫太醫醫術是高超,只是過于膽大妄為了些,再照顧你的身子到底不妥。本宮會向皇上進言,說他醫術不精,害妹妹病體一直不見好轉,治他個失察之罪,往后妹妹便別再叫他診治了,也省的旁人誤會。”
溫實初不用問罪了,甄嬛松了好大一口氣,她朝后退了幾大步,重新拜倒在地:“多謝娘娘,甄嬛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