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年,七月十二夜,在劉锜水陸兩軍火急火燎趕赴中原時。
距離潁昌城外數十里長葛城內的金軍帥帳內,氣氛異常壓抑,自八日都元帥金兀術親率精銳騎兵突襲郾城大敗而歸,緊接著萬夫長撒八孛堇又在小商河被宋將楊再興斬殺!
這可是自南侵以來,堂堂金軍萬夫長身隕在宋人之手!
接連遭受重創,金軍內部已有流言,說“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這等言論四起,已讓一部分金人士兵生出北返的念想,這是對眼下戰局最糟糕的影響。
坐在首位的金兀術,身為北方金人最高將領,此時也是頭疼不已。
“元帥,撒八孛堇被斬,我部軍心不穩,屬下建議渡河北返,日后再圖謀中原、淮河兩地。”
副元帥完顏宗賢站了出來,神色憂慮提出退軍,眼下萬夫長被斬,無疑是對軍心的重大打擊,稍有不慎,軍心渙散,會被岳家軍攆進黃河,活活淹死!
統率拐子馬的完顏突合速、鐵浮屠的完顏賽里以及金兀術親軍合扎猛安完顏迪古三人,并未表態,作為金兀術的心腹,元帥做啥,它三必須跟隨。
“末將也贊同宗賢副帥的建議。”
倒是萬夫長完顏阿魯補站出來,應和完顏宗賢,他剛接手了撒八孛堇的部眾,軍心不穩主要來源于他的部眾。
而漢人萬夫長王伯龍、韓常則是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身為從軍將領,心里清楚,對事務只有參與權,沒有決策權。
完顏宗賢的話著實撕下了金兀術的臉面,臉色異常陰沉。
退兵?
這能讓他甘心?
率領一萬多精騎奔襲郾城,雖大敗,可依舊帶回近萬騎兵,步兵也并未遭到重創,只要軍心尙在,就能踏破郾城!
但金兀術也知道進連遭敗,軍心已不穩,且越拖下去,一旦岳家軍各部合軍,河南的局勢直接失控!
當下,唯有趁岳家軍各軍尚未合軍,鄭州的張憲、洛陽的牛皋、潁昌的王貴、郾城的岳飛,只要不匯合,金兀術便能率軍攻占郾城,斬殺岳飛,斷掉岳家軍的糧草供應,才能徹底扭轉河南戰局!
“宗賢,退兵之事休要再提,你且去安撫眾軍,就說本帥自有破敵之策,到時侵掠江南,任軍掠取。”
“岳家軍雖勇,可我精兵猛將也絕非吃素!”
金兀術也是氣勢雄起,看向完顏宗賢,語氣不容置疑。
完顏宗賢聞言眉頭緊皺,還想再勸解金兀術,可看著金兀術那堅定的眼神,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行禮回道:“末將領命。”
就在此時,帳外的合扎猛安匆匆進來稟報:“啟稟都元帥,大名路都統夏金吾夏將軍率部前來支援,已到帳外。”
此言一出,帳內眾人皆是一驚,夏金吾是誰?
那可是金兀術的女婿,雖是養女婿,可身居高位,乃是金軍的萬人猛將,駐扎在宋朝的北京大名府,鎮壓河北義軍叛亂。
“快請!”
金兀術聞言,眼神更加明亮,一掃被岳飛打敗的喪意。
夏金吾壯碩如牛,武力驚人,被金兀術選中作為養女婿,他大步走進帳內,金兀術也是起身相迎,滿臉笑意。
“金烏,你來的真是時候,這簡直就是我大金的及時雨!”
“元帥,我聽聞前線戰事吃緊,特率萬余步騎聯軍前來支援,愿為元帥分憂!”
夏金吾拱手行禮,恭敬回應。
可一旁的完顏宗賢見夏金吾率部前來支援,也是忍不住詢問:“那黃河以北的宋人義軍怎么辦?”
要知道自南侵以來,河北宋人紛紛起義,組成義軍,擾亂后方糧草運輸,頗讓完顏宗賢頭疼,好在金朝在黃河以北駐扎了數個萬人猛安,而夏金吾正是駐扎大名府的萬人猛安之一。
金兀術也是大笑說道:
“有金吾這支援軍與我們合軍,直接攻破潁昌,只要踏平岳家軍,黃河以北的義軍自然不攻自破!”
“金吾,你可率軍當先鋒!”
“末將愿為先鋒,踏平潁昌!”夏金吾為了支援老丈人,也是把家底都帶來了,必須踏平河南之地的宋軍,只要掐滅了岳家軍這生生不息的大火,河北各地那些義軍火苗自然熄滅!
完顏宗賢聽后,思慮一下,也是點頭同意,金兀術見狀,直接下達元帥令!
“命夏金吾為統軍使,統帥攻城所有將領!”
“突合速、賽里你兩率騎兵與金吾一起,直攻岳家軍中樞!”
“王伯龍你率你部眾為左軍,韓常為右軍,二人合力協助夏金吾攻城!”
“宗賢、阿魯補率部眾為后軍,隨后聽我號令!”
金兀術下達一條條指令,帳內眾人紛紛響應,立刻出帥帳部署。
紹興十年,七月十三日拂曉,長葛城外,一望無盡的金軍烏泱泱地沿官道南下,隊伍連綿十余里,金字戰旗獵獵作響,夏金吾手持金槍,閃耀寒光,一馬當先,為金軍開路,聲勢浩大!
負責刺探情報的宋軍斥候哪見過此等情景,也是快馬加鞭,將情報送到了駐扎潁昌的王貴手中。
潁昌城內的議事廳內,岳飛同鄉,岳家軍中軍統制王貴,看著斥候呈上的情報,神色凝重,作為聯通鄭州與郾城的中心,潁昌!
終是遭到金人的全面進攻!
可是看到長葛城與鄢陵城一線的金軍全面撲向潁昌兩字時,饒是打了十幾年仗,大小場面都見過的王貴,也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娘的,金兀術這老賊!”
在場的姚政和董先等人,也看到這份情報,亦是表情肅然,這可不是郾城那場精銳對精銳的大戰,長葛、鄢陵一線的金軍估摸著六萬以上!
而潁昌只有三萬的兵力,這還是西京洛陽府和鄭州抽調來的精兵。
可岳云不一樣,一看大戰降臨,那目光炯炯,立即上前說道:“王叔,我愿率八百背嵬騎兵,與金人決一死戰。”
王貴看著勇猛無畏的岳云,眼神也是贊賞,伸手拍了拍岳云的肩膀:“這才是岳哥的兒子!”
“傳令,命岳云為先鋒,率重騎兵和踏白騎兵直沖金軍!”
“我與姚政率步軍到城外,組步陣,與金軍廝殺!”
“董先,你率游奕騎兵待在城中,一旦聽到進攻鼓聲,即可沖殺金軍大營!”
“偌!”
在場眾人齊聲領命。
瞬間,潁昌城內,大量步兵列隊前往城外,組成布陣,遠方大地顫抖,不斷逼近潁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