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拿命來!"
錢貴的黑風(fēng)爪裹挾腥風(fēng),距沈默咽喉僅剩三寸。
腐肉味被王嬸竹籃里濃烈的艾草香劈成兩半。
晨露還凝在山陰處新采的野艾葉上,那是她天不亮就去摘的。
她挎著竹籃轉(zhuǎn)出,籃沿薄荷葉與山核桃樹枝摩擦出細(xì)碎聲響。
一枚銀針挾著晨露寒光破空而出,針尾山雞羽毛,正是今早鷹嘴崖所撿。
看似飄搖的軌跡,卻精準(zhǔn)地直取黑風(fēng)爪勁力間隙。
錢貴周身黑氣暴漲,十二道爪影如重錘連擊而下。
碎石崩裂聲中,王嬸指尖驟然騰起墨綠光華:"黑風(fēng)煞氣入髓三分!當(dāng)老娘素心針是灶糖捏的?"
指尖勁氣破空如裂帛,竟直接震散了錢貴凝聚的爪風(fēng)。
銀針抵住他膻中穴時,錢貴虎口崩裂,黑血飛濺。
下一秒,第二道指勁重重撞在氣海穴。
臟腑劇痛襲來,錢貴跪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銀針穿透咽喉。
沈默呆立原地,喉嚨像是被老樹根卡住。
眼前這個出手凌厲的王嬸,與記憶中總?cè)o他麥芽糖的長輩,怎么也無法重疊。
但目前也顧不上多想,沈默沖過去扶起李雪。
她卻咬著嘴唇搖頭,冷汗混著發(fā)絲貼在蒼白的臉上:"別管我,先聽我娘講。"
"默兒,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王嬸蹲下身,從竹籃里摸出塊烤焦的紅薯遞給他,目光卻不時警惕地望向山道。
山風(fēng)卷著她的聲音,穿過松林的嗚咽傳來。
遠(yuǎn)處山雀驚飛的撲棱聲,與記憶中藥鋪里算珠落地的聲響奇妙重疊。
她腰間晃動的草藥囊繩頭歪歪扭扭,是沈默十二歲學(xué)系平結(jié)時的 "杰作"。
"當(dāng)年你爹娘逃難到臨江縣,你娘難產(chǎn),你爹冒雨來叫我..."
王嬸掰著紅薯,碎屑落在沈默手背上,"我和你爹一搭手,就互相瞧出了門道 —— 他是江州沈氏庶子,我是退隱江湖的 ' 素手醫(yī)仙 '。"
沈默咬了口紅薯,燙得直哈氣,卻舍不得松口。
王嬸突然壓低聲音,語速快得像連珠炮:"你爹去黑風(fēng)山前,塞給我這個破包袱。"
她拍了拍腰間的草藥囊,"說 ' 萬一回不來,幫我瞞住秘密 '。你練的莽牛勁是殘本,完整版在江州沈氏宗祠。稅銀案水太深,他怕你送命,寧死也不讓你查!"
沈默渾身發(fā)抖,手里的紅薯 "啪嗒" 掉在地上。
記憶里父親臨終前咳著血,卻還笑著說 "平安長大就好" 的模樣,此刻像一把燒紅的鐵鉤子,剜著他的心。
"我怎能不報父仇!" 他的吼聲驚飛了樹梢的寒鴉,可聲音里帶著哭腔,"他被人害死的時候,我還在家里睡懶覺!"
王嬸猛地扯過他,粗糙的手掌按住他后腦勺:"哭什么!你爹用命護(hù)著你,不是讓你去送死!"
她從懷里掏出泛黃秘籍,封皮還沾著油漬,"這《靈風(fēng)步》是你娘改良的,和莽牛勁是一家。先把本事練扎實(shí)了,再去討公道。"
她又塞過精致盒子和紙包,往李雪受傷的手臂匆匆纏了兩圈布條:"九轉(zhuǎn)素心丸治傷,靈犀益氣丹沖關(guān),這包化尸粉..."
王嬸突然敲了下沈默腦袋,"記得要順著紋路撒!情況不對,我們得先走!"
李雪強(qiáng)撐著站起來,從腰間解下繡著青牛圖案的藥囊,塞到沈默手中。
"帶著這個。"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指尖卻固執(zhí)地劃過藥囊邊緣的針腳,"針腳是我新學(xué)的,比去年給你補(bǔ)衣服時整齊多了。"
"路上小心!"
沈默望著李雪滲血的袖口,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王嬸拽著李雪轉(zhuǎn)身就走,竹籃里的薄荷葉被帶起的風(fēng)掀翻,幾片沾著李雪的血,飄落在沈默腳邊。
兩人身影很快隱入山峰陰影。
沈默摩挲著秘籍上的松煙墨漬,那暗紅血跡刺痛指尖。
就在這時,他眼竅中的水墨道章泛起奇異墨痕,兩本殘卷在意識海中緩緩浮現(xiàn),幻化成一頭腳踏明月的青牛。
墨色如靈動藤蔓,迅速纏繞上《靈風(fēng)步》秘籍,試圖與《莽牛勁》相融。
青牛踏月的虛影與莽牛勁的雄渾意象遙相呼應(yīng),轉(zhuǎn)瞬之間,兩本秘籍的墨痕交融,化作半卷《莽牛靈風(fēng)勁》的虛影。
道章朱批“莽牛插翅,笨鳥先飛”,墨跡扭曲似青牛擺尾:“三本三流功法可合成一本二流功法,但需黑風(fēng)山陰靈芝與江州沈氏祠堂香灰輔助融合。檢測到同源改良痕跡,契合度七成?!?/p>
沈默又驚又喜,這無疑是提升實(shí)力的關(guān)鍵契機(jī)。
"黑風(fēng)山,江州沈氏,這筆賬我記下了!"
沈默猛地握緊拳頭,眼神中滿是堅(jiān)定。
山風(fēng)送來遠(yuǎn)處山坳里野蜂蜜的甜腥,與錢貴尸體散出的尸陀草腐臭糾纏。
他攥著還帶李雪體溫的藥囊,心中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變得更強(qiáng)。
巳時的陽光被山頂云層濾成淡金,斜斜切進(jìn)山坳。
腐血滲入石縫的滋滋聲,與山螞蟻啃食枯葉的沙沙聲,合奏著山林里的安魂曲。
他蹲下身子,在劉龍尸體身上仔細(xì)搜尋,最終搜出十幾兩碎銀、三流功法《黑蛇勁》。
剛拿起《黑蛇勁》,沈默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黑蛇幫的功法,名字倒和他們的心腸一樣黑。"
話音未落,水墨道章上的墨色便洶涌而來,試圖將其同化融合。
然而,《黑蛇勁》具象化為吐信小蛇,被青牛蹄子踩得吱哇亂叫,瞬間化作焦黑灰燼。
"不同源,無法合成..." 沈默皺著眉把《黑蛇勁》塞進(jìn)懷里,又從錢貴懷里搜出二百兩銀票、縮骨易筋術(shù)秘籍和信件。
信件揭露的真相讓他渾身血液凝固 —— 不僅錢貴是黑風(fēng)山探子,縣尉也早已暗中勾結(jié)。
信中還提到,本月十五漕運(yùn)將運(yùn)輸十箱精鐵。
"好啊,好得很!"
沈默死死捏著信件,指節(jié)泛白,信紙邊緣沾染的山莓汁紅得刺目,像極了父親遇害時的血跡。
氣極之下開始化尸。
"王嬸說要順著紋路撒..."
沈默盯著指縫漏出的粉線,兒時偷扯蠟封的笨手笨腳勁兒又冒出來。
一緊張,斷指 "啪嗒" 砸在手背,他條件反射地攥緊手中紙包。
竹篾編織的包口不堪受力,"咔" 地崩開,剩余化尸粉如受驚的蜂群,全撲在他嶄新的鞋底上。
藍(lán)煙騰起時,他條件反射地抬腳作揖:"對不住 ——"
話沒說完,尸體丹田窟窿 "噗" 地冒煙,恍惚又聽見王嬸罵 "笨牛蹄子"。
山核桃 "咕嚕" 滾進(jìn)窟窿,"滋啦滋啦" 冒油聲里,倒像是尸體在吐槽:"蠢貨,撒我?。?
“兄臺,化尸粉不是這么用?!?/p>
沙啞嗓音突然從后頸竄出,像塊冰綢子糊住口鼻。
沈默渾身僵住,指尖漏下的粉末在半空凝出弧光 —— 魂穿帶來的敏銳感,此刻正把后頸戳成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