鈦合金齒輪在物證袋里滲出咸腥的寒意。陳瓛隔著塑膠膜摩挲鋸齒邊緣，墨綠藻類在冷藏燈下泛著尸斑般的磷光。“軍用級深海勘探機配件，”林欣玥的指甲敲在全息投影上，齒輪三維模型旋轉(zhuǎn)著裂開，露出內(nèi)層激光蝕刻的序列號，“三年前就該報廢的試驗型號。”
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噪點。張振的怒吼在浴室回蕩：“封鎖所有通風管道！那黑客還在大廈里！”陳瓛抬眼時，林欣玥已消失不見，只余解碼器在智能馬桶蓋上嗡嗡震動，屏幕跳動著血紅的倒計時：00:04:37。
***
舊港區(qū)集裝箱墳場深處，通風扇葉將霓虹切割成碎片投在林欣玥臉上。她蜷在改裝服務器機柜里，指尖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全息屏分割成十六個窗口：鄭鴻書房監(jiān)控回放、深海勘探機專利圖譜、還有加密聊天室滾動的俄文臟話。
“找到你了。”她咬碎棒棒糖，玻璃渣似的甜味在舌尖炸開。聊天室角落閃過半句對話：“...貨輪21號泊位...藍環(huán)交接...” 發(fā)信人頭像是個纏繞機械觸手的藍環(huán)圖標——與浴室系統(tǒng)被篡改時出現(xiàn)的幽靈指令標記完全一致。
突然有個加密文件包撞進防火墻。標題是亂碼，簽名檔卻刺進她眼底——弟弟林哲失蹤前慣用的火柴人涂鴉：一個小人指著地底，頭頂畫著歪斜的太陽。她撞開散熱管猛撲到主控臺前，冰涼的金屬硌著肋骨。
文件包在解密程序中坍縮成星云旋渦。林欣玥將神經(jīng)接駁線插進后頸接口，劇痛順著脊椎炸開。黑暗中有數(shù)據(jù)洪流奔涌而來，弟弟的嘶喊混在電流雜音里：“...他們在抽干地脈...光...地底有光！”
視野驟然亮起。她漂浮在深海峽谷之上，探照燈照亮巖壁上巨大的機械結(jié)構(gòu)——十二根合金柱環(huán)繞著沸騰的藍光漩渦，分明是鄭鴻暗格照片里圖騰的立體版本。坐標數(shù)據(jù)瘋狂刷過視神經(jīng)：北緯32°07'42"，東經(jīng)121°33'18"。定位光標在霧港市舊港區(qū)防空洞上方瘋狂閃爍。
“嗶——！”刺耳的警報撕裂幻象。三個紅點出現(xiàn)在熱感應圖上，靴底摩擦鐵梯的聲音像砂紙打磨頭骨。林欣玥扯斷接駁線滾進陰影，槍管捅破鐵網(wǎng)門的瞬間，她按下電磁脈沖手雷的引爆鈕。
***
陳瓛在鄭家別墅的油畫前站成雕像。《暴風雨中的燈塔》表面蒙著薄灰，唯有帆船桅桿處油彩锃亮——有人反復摩挲過這個位置。他用證物袋裹住手指沿帆船輪廓輕刮，鈦合金粉末在紫光燈下泛起幽藍。
“七月行程表碎片。”他將拼湊的紙片按在畫框上。被撕毀的日程表通過顏料殘留重現(xiàn)：每周三標注著“SS”，最后一行寫著“21:00 白鯨號”。張振的通訊器突然尖鳴，接通瞬間法醫(yī)蘇桐的吼叫迸出來：“第二個！周婷...溺死在自家浴缸！”
周婷的智能浴室彌漫著香檳與海藻的怪味。尸體歪在沖浪按摩浴缸里，真絲睡袍吸飽水裹成第二層皮膚。音響流淌著舒伯特的《船歌》，鋼琴鍵敲在浸水的音箱上，滋生出扭曲的顫音。
“死亡時間凌晨三點，”蘇桐掰開死者緊握的右手，掌心嵌著半枚貝殼，“但音樂是五點整啟動的——兇手設置的死亡鬧鐘。”
陳瓛的視線釘在恒溫面板：15℃。和鄭鴻案相同的致命低溫。當他掀開防滑墊時，呼吸驟然停滯——排水孔卡著半片鈦合金齒輪，鋸齒角度與鄭鴻案發(fā)現(xiàn)的殘片完全吻合。
“不是模仿作案。”林欣玥的呼吸噴在他耳后。陳瓛猛回頭，少女渾身滴著污水站在門框陰影里，集裝箱鐵銹沾在破洞衛(wèi)衣上。“兩起案件的系統(tǒng)日志里，”她把平板塞進陳瓛手里，“都有‘ERR_GHOST’的覆寫記錄。”
監(jiān)控畫面在平板亮起：凌晨4：59：30，周婷的浴缸控制面板自動輸入密碼，水溫驟降至15℃。而真正的周婷，此刻正躺在驗尸房的冷藏柜里。
“看這里。”林欣玥放大日志最末行。覆寫指令的源代碼中藏著極小一段注釋：*For my drowned swan（獻給我溺死的天鵝）*。陳瓛的左手突然痙攣，記憶碎片扎進腦海：三年前緝毒船突襲行動前夜，周默哼著《天鵝湖》擦拭狙擊槍，槍托刻著女友的名字縮寫——ZT。
周婷的名字縮寫。
***
林欣玥的臨時據(jù)點彌漫著泡面和焊錫的酸味。陳瓛掀開防塵布時，整面墻壁化作電子海圖，舊港區(qū)地下管網(wǎng)在藍光中扭動如活物。“鄭鴻投資的‘深淵勘探’項目，”她將加密日記本拍在控制臺，“表面探測可燃冰，實際在找這個。”
全息影像坍縮成巖洞剖面圖。十二根合金柱刺入沸騰的藍液，機械結(jié)構(gòu)分明是齒輪圖騰的放大版。林哲的涂鴉日記在角落顫動：“...他們管藍液叫‘神血’，但它在吃人...”
“坐標對應防空洞第三出口。”林欣玥敲擊鍵盤，監(jiān)控畫面切入防空洞實時影像。濕漉漉的鞋印消失在銹蝕鐵門前，門縫下滲出幽藍的苔蘚——和齒輪上附著的藻類完全一致。
陳瓛突然按住她手腕：“白鯨號是什么？”日記最新頁的潦草字跡在屏幕上浮現(xiàn)：“...21號泊位...白鯨號的肚子在發(fā)光...”
港務系統(tǒng)警報驟然響徹機房。林欣玥劈開三十層防火墻時，貨輪登記表在紅光中炸開——白鯨號正停泊在21號泊位，而它注冊公司的徽標，是纏繞機械觸手的藍環(huán)。
陳瓛抓起車鑰匙沖進夜雨。機車引擎咆哮著碾過積水，防空洞的監(jiān)控畫面在他頭盔目鏡上閃爍。鐵門正被液壓鉗撕開，穿潛水服的人影拖著密封箱潛入黑暗，箱體烙印著十二芒星圖騰。最后一個進入者突然回頭，防水鏡映出監(jiān)控探頭——鏡片上倒映著半張臉，耳垂掛著藍寶石十字架吊墜。
周默女友的遺物。
陳瓛猛擰油門，重機車撞破雨幕。后視鏡里，林欣玥的身影在機房藍光中縮成星點，她正將神經(jīng)接駁線再次刺進后頸，血珠順著銀線滴進鍵盤縫隙。
防空洞的監(jiān)控畫面雪花翻涌，最后定格在鐵門內(nèi)沸騰的藍光上。那光如活物般蠕動，漸漸凝成古老的機械圖騰，與鄭鴻暗格照片里的紋章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