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浴室里的《船歌》還在循環播放。鋼琴低音區混著水流雜音，敲在貼滿防爆膜的觀景窗上，把整座海景豪宅變成巨大的共鳴箱。陳瓛蹲在浴缸邊緣，指尖劃過內壁的波浪紋路——三道極淺的平行刮痕嵌在亞克力材質深處，像是被機械爪粗暴地拖拽過。
“不是死后入水。”法醫蘇桐掰開死者緊握的右手，半枚鋸齒狀貝殼深陷掌心，邊緣沾著熒光藍的黏液，“她在浴缸里劇烈掙扎過，但真正致死的是這個。”她將平板遞過來，腦血管成像圖顯示基底動脈處有針尖狀栓塞物。
林欣玥的冷笑聲從音響控制板后傳來：“兇手還挺有儀式感。”她抽出數據線，指甲蓋大小的信號中繼器粘在電路板夾層里，指示燈規律閃爍藍光。“遠程操控中樞，和鄭鴻浴室里的是同批次貨。”她突然將解碼器按上中繼器外殼，全息屏爆出瀑布代碼，最后定格在一行血紅的亂碼標識符：
**＞ ＜｜place▁holder▁no▁797｜＞
“幽靈覆寫指令的簽名檔。”她放大亂碼邊緣的鋸齒狀波紋，“和齒輪上刻的圖騰輪廓一致。”
陳瓛的視線釘在恒溫顯示屏。15℃的讀數下方，能量曲線在凌晨3：02分斷崖式下跌，又在3：17分回彈到38℃。“心臟麻痹發生在降溫期，”蘇桐指著尸斑分布圖，“兇手等她死透了才加熱水偽裝泡澡。”
濕冷的窒息感突然扼住陳瓛喉嚨。三年前周默在毒氣室抽搐倒地的畫面撞進腦海——防毒面具被血沫糊住的觀察窗，同樣驟降的氧氣濃度曲線。他踉蹌退到書房，整面落地窗外是翻滾的夜海，浪尖碎成周默最后呼出的白沫。
***
周婷的書房是標本陳列場。玳瑁、硨磲、鸚鵡螺在射燈下泛著尸蠟般的光，空氣里浮游著福爾馬林與雪松木的怪味。林欣玥用紫外燈掃過紅木書桌，突然在桌沿照出半枚指紋——食指第二關節處有放射性裂痕，像是長期接觸放射源。
“鈦合金粉塵。”陳瓛用磁吸膜提取碎屑，紫光燈下泛起星云狀藍暈，“和鄭鴻油畫上殘留的相同。”他轉向墻壁的《深海熱泉生態圖》，巨型管蟲與盲蝦在噴涌的硫化物煙柱間游弋。指尖撫過畫框時，無名指突然被木刺扎破，血珠滲進畫框底部的裂縫。
暗格彈開的剎那，防腐劑氣味撲面而來。泛黃的航行日志里夾著撕碎的日程表，林欣玥將碎片鋪在掃描儀下，紅外光譜重構出殘缺文字：
＞ **7/15 WED**
＞ **09:00 董事晨會**
＞ **14:00 港口巡視**
＞ **21:00 白鯨號 / SS**
＞ **23:00 ？？？**（被黑墨水涂毀）
陳瓛用鑷子夾起最后半片碎紙。被涂黑的區域在紫外線下顯出熒光字跡——**巢穴**。
“看這個！”林欣玥突然抽出日志封皮夾層。透明密封袋里裝著張燒焦的電路板殘片，中央芯片刻著纏繞觸手的藍環標志。她將殘片按上中繼器，接口嚴絲合縫。“信號接收器，”她聲音發緊，“兇手用這個遙控殺人。”
陳瓛的呼吸驟停。殘片邊緣黏著半片銀色魚鱗——和周默犧牲現場發現的鱗片完全一致。
***
集裝箱墳場的通風扇葉卡著死海鷗。林欣玥用焊槍切開服務器機柜的暗層，掏出發霉的《海底兩萬里》精裝書。書頁被挖空成方槽，林哲的日記本泡在防水凝膠里。
“七月十號記錄。”她將日記投影在油污斑駁的墻壁。全息影像里浮現少年歪扭的字跡：
＞ **...鄭老鬼的勘探船撈上來個怪物。**
＞ **鐵棺材里全是藍水，泡著個長鱗片的人形東西，脊椎插滿管子...**
＞ **工頭說那是“深海適格者”，我不信！**
＞ **昨晚溜進底艙，聽見他們在吵：**
＞ **“神血提純失敗...十二個實驗體全融化了...”**
＞ **“必須重啟巢穴...”**
投影突然扭曲，林哲用紅筆涂鴉的示意圖覆蓋文字：十二根合金柱環繞沸騰藍液，中央柱體刻著齒輪嚙合的圖騰——正是幽靈指令的簽名圖騰。下方標注著極小的坐標：**港區D-7**。
“白鯨號現在的泊位。”陳瓛說。
林欣玥突然撕開日記封底。夾層里掉出半張燒焦的照片：少年林哲穿著病號服站在玻璃艙前，艙內漂浮著鱗片狀物體。照片背面是血寫的警告：“**不要相信藍環**”。
機房頂棚突然傳來金屬變形的呻吟。陳瓛猛撲倒林欣玥，集裝箱鐵頂被液壓鉗撕開豁口，冷凍液的白霧瀑布般灌入。三個穿深海作業服的人影順著鋼索滑降，肩燈射出幽藍光束，面罩反射著防毒面具的冷光。
“目標α回收。”為首的機械音在頭盔里回蕩。他們無視林欣玥射出的電擊鏢，鏢尖在防護服上炸出藍火花后彈開。陳瓛抓起焊槍捅進領頭者面罩接縫，高壓電流順槍身竄上手臂，左手的震顫奇跡般停止了一瞬。
面罩炸裂的剎那，陳瓛看見鱗片——從耳后蔓延到鎖骨的銀色硬鱗，縫隙間滲出熒光藍的黏液。襲擊者發出非人的尖嘯，脖頸鱗片突然翻起，露出皮下蠕動的機械觸手。
林欣玥的電磁脈沖手雷滾到他們腳下。藍光爆閃中，所有電子設備瞬間熄火，襲擊者像斷線木偶般癱倒。陳瓛扯開領頭者的防護服，鎖骨下方烙印著十二芒星圖騰，中央嵌著微型信號中繼器——和周婷書房發現的殘片同款。
“巢穴在標記獵物。”林欣玥用匕首挑出中繼器，芯片背面刻著細小的羅馬數字：**Ⅰ**。
港口方向突然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陳瓛撲到監視屏前，港區D-7泊位升起翻滾的火球，白鯨號的輪廓在烈焰中扭曲變形。濃煙中隱約可見船體撕裂的豁口，某種熒光藍的液體正從船艙傾瀉入海，所到之處海水竟凝結出冰晶狀的詭異紋路。
林欣玥的衛星電話突然震動。加密頻道傳來變調的電子音：“神血已蘇醒。齒輪開始轉動。”背景音里夾雜著微弱呼救，赫然是林哲的聲音。
陳瓛攥緊那枚刻著“Ⅰ”的中繼器。掌心被芯片邊緣割破的血珠滴在鱗片上，銀鱗竟如活物般將血滴吸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