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逼到絕境、吞噬掉所有理智后剩下的唯一東西——毀滅。

嘶吼聲、咒罵聲、婦孺的哭嚎聲、攻城槌撞擊城門的巨大轟鳴……無數種聲音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足以撕裂耳膜、摧毀意志的恐怖聲浪，排山倒海般沖擊著搖搖欲墜的城墻，

也沖擊著我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殺進去！殺光狗官！”“搶糧！搶糧！不給我們活路，

大家一起死！”“開門！開門啊！”每一次吶喊，每一次撞擊，都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捂住耳朵，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什么現代經濟學，

什么宏圖偉業，在這赤裸裸的、由饑餓和死亡催生出的暴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甚至不敢從垛口往下看一眼，那洶涌的人潮，那無數雙赤紅的、充滿仇恨的眼睛，

讓我想起了太和殿上那些老臣們冷漠的眼神，想起了帝王最終那一聲沉重的嘆息，

更想起了蘇清漪那雙仿佛洞悉一切、悲憫又冰冷的眼睛……是她！是她一語成讖！

是她毀了我的計劃，才導致今天這局面！可為什么……為什么承擔這恐怖后果的，是我？！

“頂住！給我頂住！”守將聲嘶力竭的咆哮就在不遠處，帶著破音的絕望，“滾油！金汁！

倒下去！快！”慘絕人寰的哀嚎驟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皮肉焦糊和污物惡臭的氣息猛地灌入鼻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彎腰干嘔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完了，徹底完了。城門一旦被攻破，

這城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我不敢想下去。死亡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我的脖子，

越收越緊。就在這千鈞一發、城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暴的人潮撕碎的關頭，

一陣奇特的、清越悠長的鐘聲，穿透了震耳欲聾的喧囂，清晰地傳了過來。

當——當——當——那聲音并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穿透力，

仿佛能滌蕩污穢，平息戾氣。城下的嘶吼和撞擊聲，竟詭異地為之一滯！我猛地抬起頭，

循著鐘聲望過去。城樓最高、最顯眼的望臺之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