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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的最后一天,一輛破舊的吉普車駛入生產隊。
陳建業從車上跳下來,臉色蒼白如紙,眼下掛著兩輪黑暈。
"清荷!清荷在哪里?"他聲嘶力竭地喊著,如同一個急于尋找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我正在給一個老人包扎傷口,聽見熟悉的聲音,手微微頓了一下。
"蘇醫生,那個男人是你相好的?"老人好奇地問。
"不,只是個陌生人。"我平靜地系上最后一個繃帶。
當我從醫務室出來,陳建業已蹲在地上等待,一見到我,他猛地撲過來。
"清荷!你……你變了許多。"
我穿著簡單的藍布衫,頭發利落地束在腦后,站姿挺拔,目光清澈堅定。
西北的風沙和勞作讓我的皮膚略顯粗糙,但眉宇間多了一份從容與果決。
"趙芳華快不行了,醫生說可能挺不過這個月。"他聲音發顫,"求你回去,用你的醫術救救她。"
"若是趙同志身體不適,你應該去縣醫院。"我語氣冷淡如初春的冰,不帶一絲波瀾。
"清荷,你怎么變得如此狠心?我求你了!"陳建業竟想抓住我的胳膊。
"請自重。"李志強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擋在了我和陳建業之間。
"你是誰?"陳建業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生產隊的隊長,同時也是蘇醫生的朋友。"李志強字字鏗鏘。
"清荷,你就這么狠心?你忘了我們的情分了嗎?"陳建業的聲音帶著哭腔,如同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你不是已經有新婚妻子了嗎?"我輕聲反問,語氣平靜卻字字如刀。
傍晚,油燈下,李志強敲響我的窯洞門。
"蘇醫生,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關于你們那個事故。"
我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曾是軍區醫院的軍醫,那年冬天,我去你們村附近出診,親眼目睹了那場事故。"
"事情或許不像你想的那樣。"
他的話如同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夜深了,村委會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你必須離開,陳建業同志。"李志強的聲音硬如鋼鐵,"這里是西北邊境,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怎樣都行,求求你,讓清荷回去看看芳華,我給她跪下了。"
"陳建業!"我推門而入,"請你離開,這里已不是你能指手畫腳的地方。"
陳建業望著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真的一點舊情都不念了?"
"舊情?"我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凌晨,生產隊一名產婦難產,我被緊急叫去。
在缺醫少藥的條件下,我憑借醫術和李志強的配合,安全接生了一對雙胞胎。
隊員們圍在窯洞外,得知母子平安后,爆發出歡呼聲。
陳建業站在遠處,目睹了這一切,眼中充滿復雜的情緒。
他準備離開前,無意中聽到李志強對我說:"蘇醫生,你比我見過的任何醫生都勇敢,都值得尊重。"
西北的朝陽灑在我的臉上,陳建業站在車旁,只看到了我微微上揚的嘴角和堅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