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精心搟切的長壽面，帶著油花，帶著蔥花，帶著他吐回碗里的面條，嘩啦一下，

全倒進了臟兮兮的豬食槽里。兩頭豬立刻撲上去，哼哧哼哧，拱食槽的聲音又響又急，

吃得頭都不抬。我端著空碗，站在豬圈邊。看著它們貪婪地吞咽，聽著那滿足的哼唧聲。

碗壁上還殘留著一點油膩的熱度。算了。真他媽算了。連豬都不嫌棄。第四天了。

夜里起了風，嗚嗚地刮著，像野貓在哭。窗戶紙被吹得“噗噗”直響，感覺下一秒就要破掉。

我躺在冰涼的炕席上，翻來覆去，像烙餅。旁邊是陳志遠，睡得死沉，鼾聲一陣接一陣，

在風聲里顯得格外響。睡不著。心里頭像塞了一團亂麻，又像堵了一塊冰。睜著眼睛，

看著黑漆漆的屋頂，腦子里一會兒是麥秸垛后那惡心的一幕，

一會兒是他摔碗罵我“倒胃口”的嘴臉。十年，像個又臭又長的噩夢。突然，

旁邊的鼾聲停了。陳志遠翻了個身，動作很輕，像是怕驚醒我。接著，

我聽到他窸窸窣窣地坐了起來，摸索著穿上鞋。這么晚了，他去哪？撒尿？我閉著眼，

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他下了炕，腳步放得極輕，像只偷食的貓。他沒點燈，摸黑走到堂屋。

堂屋角落里，放著那個老舊的搖把子電話，是村支書家淘汰下來，

他爹當年當生產隊長時厚著臉皮要回來的，平時也就村委有點急事才會打過來。我豎起耳朵，

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聽見他拿起聽筒，手指頭笨拙地撥著號碼盤，

發出“咔噠、咔噠”的輕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撥了好幾次，終于通了。

“喂？彩鳳？是我！”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溫柔，

黏糊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這聲音，跟我說話時那副不耐煩的腔調，簡直判若兩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掉進了冰窟窿。“吵醒你了？沒…沒…想你了唄…”他嘿嘿地低笑，

帶著一種下流的討好，“…那老東西？哼！放心！快了！就這兩天！我估摸著，

那蠢婆娘撐不住了！你沒看她這兩天那死樣子，蔫了吧唧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