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緩慢而專注。指尖小心撫過泥娃柔潤的臉頰輪廓。良久，他開口，聲音像是自言自語，

又像是對著泥巴低語：“東西活了……就好?！蹦锹曇舻统?，卻蘊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松弛，

如同這秋日的風拂過曬暖的老墻根。3秋涼的意味漸深，

把墻根下的青石板染上一層冰冷的硬殼。翠姐來的時候，總穿著她那件半舊的工作馬甲，

上面印著模糊不清的某某保潔公司的字樣。她習慣在周六的傍晚，

趕在天光徹底斂盡之前出現。來了也不多話，頂多是喉嚨里擠出很含糊的一聲“白師傅”，

隨后便目光垂地，只落在桌上那些憨態可掬的小泥人身上。她的手指很粗糙，

指甲縫里永遠嵌著一點洗不凈的污痕。

指尖在泥人光滑圓潤的頭頂、或者胖嘟嘟的腿上停留片刻，然后掏出舊錢包，

點出幾張薄薄的紙幣，遞過去。白慶福用一方硬紙片把泥人托住，遞給她。她接過，

立刻揣進馬甲胸前的內兜里，動作總是很快，生怕動作慢了，或是暴露了什么。

她的袖口很長，即使在秋老虎還未完全退去的那些天，也總是嚴嚴實實地扣到手腕，

仿佛那點布料是她最后的甲胄。白慶福渾濁的目光掃過她捏著紙托的手指。

那指根靠近手腕的地方，總有一小片皮膚顏色異常，在匆匆卷起的袖口邊緣一閃而過。深青，

帶點發黃的暗紅邊緣，陳舊的顏色之下，又總是隱約透出點新鮮的浮腫邊緣，

像是隔夜的舊傷被新的痕跡覆蓋。風帶著寒意刮過墻角。

白慶福把桌上剛捏好的泥娃娃一個個小心地收進紙盒里。那些柔軟的，

透著陶土微涼觸感的泥娃娃們被依次安置。他沒有抬眼看翠姐，仿佛她挑選泥人和掏錢付款，

都只是他日常作業中一個無聲的環節。只是在用紙托遞給她泥人時，

他那布滿老繭的指腹會不經意地蹭過紙托邊緣，動作極輕，如同風吹落一片枯葉般微不足道。

翠姐接過，照例快速揣入內兜，袖口在動作間繃緊了一瞬，

將那暗沉的顏色更深地勒出了一道凹陷的印記。她抿緊嘴唇，轉身便走，

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