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冷光在腕間流溢，一邊對著鏡子扭腰。三嬸立在門邊，手里捏著未繡完的苗繡荷包，

話在嘴邊滾了滾。那些代代相傳的花樣，在林清秀眼里，竟不如畫報上模特的合金亮片。

窗外的老水車吱呀，像在為這撕扯嘆息。陳二窮馱著滿身寒氣撞開房門，

煤油燈把他的影子潑在土墻上，像張掙不脫的網(wǎng)。“這夠寨子里三頭水牯牛了。

”他喉結(jié)滾動，話音冷過檐角冰棱。林清秀指尖捻著胭脂膏，在唇上抹出山杜鵑的紅，

銀簪晃著碎光：“土豹子！城里太太都使這個。”話音未落，

梁間乳燕撲棱棱撞翻墻角的陶罐，碎片四濺，如同她摔在地上的體面。“這哪是抹臉的，

簡直是咱家的‘錢簍子穿底洞’！”陳二窮放下沾泥的快遞包裹，煙袋鍋在門檻上磕出悶響。

林清秀對著菱花鏡挑眉：“日子沒這點亮色，跟沱江里的死魚有啥兩樣？”她旋開口紅，

金屬管沉甸甸似古墓里的青銅鏃，轉(zhuǎn)出的紅比山間映山紅還烈，“這可是洋碼頭的尖貨，

涂上臉，比苗家銀泡還晃眼！”爭吵聲驚得三叔蹲在門檻上吧嗒旱煙，

煙鍋火星明滅如螢火：“二伢子，女人家愛俏，好比畫眉鳥愛啄紅果兒。

”三嬸納鞋底的麻線聲細(xì)細(xì)密密，針尖穿透千層布的響動，

像是在縫補這風(fēng)雨飄搖的家：“清秀妹子，錦雞翎子再艷，也抵不過灶膛里實實在在的火頭。

”林清秀瞥見三嬸腕間祖?zhèn)鞯拿玢y鐲子，暗紋里的蝴蝶，比她新買的琺瑯胸針靈動百倍，

忽覺自己那些值錢首飾，不過是紙上的花鳥，看著光鮮，卻無半分活氣。

梅雨時節(jié)的潮氣裹著悶熱鉆進屋子，林清秀燒得說胡話，整個人蔫得像霜打的芭茅草。

陳二窮蹲在灶臺前熬粥，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駁墻上，忽大忽小地晃。白米在沸水里咕嘟，

混著窗外淅瀝的雨聲，倒似老水車在唱古歌。瓷碗遞到唇邊還冒著熱氣，林清秀卻別過臉，

滾燙的粥潑在陳二窮手背上。他慌忙擱碗，反將她冰涼的手捂在掌心：“燙著沒？

”那掌心的老繭粗糲如沱江灘的卵石，暖意卻似能化開臘月寒冰。窗外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