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余自芳踩著點到辦公室。
昨天熬的有點晚，今天眼底還點青色，三個八卦的師兄已經排排坐了，正滿臉八卦的看著她。
“師妹，昨天熬夜了？是不是春心萌動、輾轉反側、孤枕難眠？”江振華坐到余自芳對面，擠眉弄眼。
“哎！師妹是女孩子，臉皮薄，你注意點?！?/p>
吳愛軍示意他委婉點，趁人不注意，對余自芳做了個口型：章致中！
生怕師妹真被哪個毛頭小子騙走了，要他說，還得章致中條件好。
孫國慶沒注意部門大哥的小心思，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轉頭就問她：“師妹，你看上誰了？”
余自芳：“......”
她白了三個師兄一眼，上班時間就知道八卦，這哪能行！
她看著抱著茶缸、豎著耳朵的老師，決定送他們個大驚喜。
“上周老師讓我們交的報告，師兄們都交了？”
師兄們一僵。
黃國慶嘴角抽了抽，用氣聲道，“師妹，不要提醒老師啊?。。 ?/p>
作為職場的老油條，他們哪里不清楚崔和平的心思，嘴上是的好的，實際轉頭就忘，這個傻孩子怎么還非得說出來？
余自芳沖他挑眉，從包里拿出一摞厚厚的紙來。
黃國慶瞥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寫稿，還有手繪圖，瞠目結舌，“你，你，你不會......”
“沒錯！”余自芳肯定道，“老師，我認為延長高爐壽命的關鍵就在于冷卻系統，這段時間有點眉目了，這是我寫的《關于改進現有冷卻系統配套技術的可行性探討》，您過過目?！?/p>
滿臉八卦好奇相親細節的師兄：！?。?/p>
支起耳朵偷偷旁聽的崔和平：?。?！
驚喜來的太突然！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關門弟子，真是勤奮好學?。∧銈冐斫o我好好學學！咳咳，自芳啊，你把你的想法說給大家聽聽?！鞭D過頭，崔和平立刻變臉，“你們仨給我坐正了聽！”
三位師兄跟鵪鶉似的，老老實實的縮在工位，不敢吱聲。
師妹?。∥野涯惝斢H師妹，你把我們當外人整？！
余自芳視若無睹。
余自芳侃侃而談，
“老師，各位師兄，個人拙見，大家有任何問題或者建議都可以提出來?！?/p>
“關于冷卻系統，我認為可以從四個方面改進?！?/p>
“第一，冷卻介質?，F在我們用的是工業水，工業水容易結垢，從而影響熱傳導效率。而離子交換樹脂可以軟化硬水，目前我國......”
“第二，冷卻設備。冷卻壁是爐體冷卻的核心部件，最佳的其實是銅，但是現有工藝可能存在困難，我計劃從鑄鐵冷卻壁的內部冷卻水流道入手......”
“第三，循環動力系統......”
......
“綜上所述，我認為這個改進方向是大有可為的。我們國家也有很多先進技術和材料，只是信息沒能互通，導致很多材料、技術不能大規模應用?！?/p>
“老師，剛剛提到的幾個材料就拜托您了，最好能要到工廠的樣品。大師兄，冷卻設備你是行家，交給你我放心。二師兄，循環水泵和穩壓膨脹罐這么重要，必須你出手。三師兄，冷卻塔不是難事，你可不能拒絕?！?/p>
“大家還有什么問題？”
“......”
“......”
“......”
余自芳低下頭，看到一張張茫然的面孔，眼神里透著清澈的愚蠢。
余自芳：？
難道是我沒說清楚？
余自芳眉頭一皺，其他人感到一股難言的壓力。
孫國慶：二師兄上！
江振華：大師兄上！
吳愛軍：老師上！
崔和平：“......”
他瞪著三個不孝子。
“自芳啊......”
崔和平沉吟片刻，為師的尊嚴讓他無法低下頭顱，但為師的自尊心又讓他無法坦言自己看不懂。
他在機械工程方面很有見解，但在其他領域是九竅通了八竅，一竅不通啊！
對著余自芳越來越凝重的目光，崔和平只能拿出平時面對領導的大師級糊弄手法：“事關重大，我要研究一下，好好判斷可行性?！?/p>
三個師兄唯有高山仰止！
余自芳高興道，“好的老師！真希望節前能出成績！冷卻系統就是我們技術科獻給廠里的新年賀禮！辛苦您了！”
崔和平：“呃，也不用這么急......”
余自芳給驢子們掉根胡蘿卜，“老師，我也是為幾個師兄著想啊！”
三個師兄：？！
余自芳關上門，還特意左右觀察了一下，確定沒人偷聽，才小聲道，“小道消息，市里已經計劃批準咱廠里建員工宿舍的申請了，目前還在走程序，估計年后就會公布?！?/p>
“真的？！”X4
眾人聽著，驚疑不定。實在是建員工宿舍這跟胡蘿卜已經溜了他們很多次了，次次都在傳，次次都沒影。
大家失望太多次了，這消息放煉鋼廠，跟狼來了的故事一樣。
“真的，我還能騙你們嗎？”余自芳信誓旦旦道，“昨天聯誼會認識了一個市政府秘書科的，我也是聽他說的，這還能有假嗎？”
真相當然不是這個，余自芳自然是從夢里知道的。
夢里，這消息會在這個月底由廠長公布。
余自芳不滿足條件。
但不妨礙她創造條件。
聽她這么說，幾個人也多了幾分信任，畢竟，余自芳從來不說大話，大家都很信任她。
魚兒上鉤了。
余自芳語重心長道，“咱們技術科，說是技術科，但卻從沒拿出什么技術出來。平時就是巡巡檢，修修小毛病，真出了大問題哪里敢拆機床、拆設備？都得去求蘇聯專家，他們那態度，我都不想說！”
“師兄啊，咱們工齡不長，廠里建房，肯定是老人優先，有貢獻的優先，我回家琢磨了許久，實在想不出咱們科到底研究出了個什么。”
余自芳痛心疾首，其他人表情訕訕，尤其是崔和平，他作為名義上的技術科副科長、實質上的科長，確實沒產出什么來，只是做些檢修的基礎活。
誠然，這跟煉鋼廠沒有科研發明的指標相關，但更主要的，還是崔和平去年被學生傷到了，實在沒心情去鉆研。
余自芳將眾人神情看在眼里，長嘆一聲，“咱們本就沒什么競爭力，若是再不好好籌謀，這房子就算是建成了，跟你我又有什么關系？”
就算他們是技術科，是干部身份，也不可能按人頭分房，要真是這樣，廠里的工人們肯定不樂意，說不定還會來舉報，到時候不僅分不到房，還可能連累領導。
余自芳總結：
“師兄啊，要不是為了你們，我哪里需要這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