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透,陳凡就被一陣急促的梆子聲給驚醒了。
這是屯田兵預備營集結的信號。
他一個激靈從硬邦邦的草鋪上翻身坐起,只覺得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
看來這具身體的底子,確實不怎么樣。
昨夜他又做了一宿光怪陸離的夢,夢里一會兒是呂布那桿冰冷的方天畫戟,一會兒又是系統那張嘲諷的機械臉。
“凡娃子,快起來!莫要遲了!”
屋外傳來了叔父陳二狗焦急的催促聲。
陳凡應了一聲,胡亂抹了把臉,套上那件被洗得有些發白的預備兵短打,匆匆走出了茅草屋。
陳二狗已經準備好了一塊干硬的麥餅和一碗清水。
“快墊墊肚子,今兒個是第一天操練,可不能餓著。”
陳凡接過麥餅,三兩口塞進嘴里,又灌了幾口清水,干澀的喉嚨才舒服了些。
這麥餅,硬得能當磚頭使,剌嗓子。
但在這亂世,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叔,我去了。”
“唉,去吧,萬事小心,莫要與人爭強好勝。”陳二狗不放心地叮囑道,眼神里滿是擔憂。
陳凡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預備營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屯田區,空氣中帶著一絲涼意和泥土的芬芳。
零零散散的茅草屋散落在田埂之間,偶有幾縷炊煙升起。
一切都顯得那么原始而簡陋。
很快,陳凡就來到了預備營的操練場。
所謂的操練場,不過是一片被踩得光禿禿的黃土地,四周用簡陋的木柵欄圍著。
此刻,場上已經稀稀拉拉地站了幾十號人,大多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半大孩子,也有一些二三十歲的青壯。
他們和陳凡一樣,穿著統一的預備兵短打,臉上帶著幾分緊張和茫然。
這些人,大多是附近屯田客的子侄,或是逃難至此的流民。
能被選入預備營,意味著至少能吃飽飯,運氣好的話,還能掙點軍功,改變命運。
陳凡默不作聲地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開始暗中觀察。
【過目不忘】的天賦在悄然運轉,他將場上每個人的大致樣貌、神態都記在了心里。
這些人中,有的畏畏縮縮,有的則眼神兇悍,顯然不是善茬。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腰間別著一把短刀的漢子,正唾沫橫飛地對著幾個新兵訓話。
看他那身比普通預備兵好上一些的皮甲,以及頤指氣使的模樣,應該是個小頭目。
“都給老子站直溜了!進了這預備營,就得守老子的規矩!”
那漢子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子蠻橫勁兒。
“遲到的,罰餓一頓!操練偷懶的,鞭子伺候!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眾人稀稀拉拉地應道,聲音有氣無力。
“沒吃飯嗎?大聲點!”橫肉漢子眼睛一瞪,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了個響亮的鞭花。
“明白了!”這一次,聲音明顯大了許多。
橫肉漢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在人群中掃過,最終落在了角落里的陳凡身上。
“你,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陳凡心中一凜,知道這是在點自己了。
他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盡量讓自己的姿態顯得恭敬而謙卑。
“回稟軍爺,小子陳凡,昨日剛入營。”
“陳凡?”橫肉漢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身材略顯單薄,不像是個能打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小子,進了這里,就得機靈點!別以為是來享福的!要是敢偷奸耍滑,老子第一個不饒你!”
“是,小子明白。”陳凡低眉順眼地應道。
系統提示:茍住!
他現在可不想做出頭鳥。
橫肉漢子名叫王大錘,是這伙預備兵的什長,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
這種基層小軍官,在曹營中多如牛毛,權力不大,但脾氣不小,最喜歡拿捏新兵。
很快,操練正式開始。
所謂的操練,內容也極其簡單枯燥。
站隊列,練刺殺,舉石鎖。
沒有精妙的武藝傳授,也沒有高深的兵法講解。
一切,都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進行。
站隊列,一站就是一個時辰,頂著日頭,汗流浹背,稍有晃動,王大錘的鞭子就可能抽過來。
練刺殺,就是拿著削尖的木棍,對著草人靶子,一遍遍地重復“刺、挑、劈”這些基本動作。
舉石鎖,則是為了鍛煉臂力。石鎖有大有小,從幾十斤到上百斤不等。
陳凡因為身體底子差,又頂著“新兵”的身份,自然成了王大錘重點“關照”的對象。
“陳凡!你那槍是用來捅螞蟻的嗎?用力!”
“陳凡!沒吃飯嗎?石鎖都舉不起來,還想當兵吃糧?!”
王大錘的呵斥聲不絕于耳,偶爾還會“不小心”用鞭梢掃過陳凡的小腿。
陳凡咬著牙,默默忍受著。
他知道,這是新兵必然要經歷的。
反抗?只會招來更嚴厲的懲罰。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武學奇才(微弱)】的天賦,努力去感知和模仿那些老兵的動作。
雖然只是微弱的天賦,但他發現,自己學習動作的速度,確實比一般人要快上一些。
那些看似簡單的刺殺動作,在重復了幾十遍之后,他竟然隱隱摸到了一些發力的技巧。
舉石鎖的時候,他雖然力氣不足,但通過調整呼吸和姿勢,也能勉強完成最輕的那個。
【過目不忘】的天賦更是讓他將王大錘以及其他一些老兵的習慣、小動作都記在心里。
比如,王大錘喜歡在午飯前發一通火,以顯示自己的威嚴。
比如,哪個老兵喜歡偷懶,哪個老兵又比較好說話。
這些信息,在關鍵時刻,或許能派上用場。
一上午的操練下來,陳凡只覺得渾身酸痛,骨頭像要散架一樣,嗓子眼更是干得冒煙。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飯時間。
所謂的午飯,依舊是干硬的麥餅,外加一碗清湯寡水的野菜糊糊。
但對于餓了一上午的新兵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
眾人圍坐在一起,狼吞虎咽。
陳凡注意到,王大錘和幾個老兵的伙食明顯要好一些,他們的麥餅更大,野菜糊糊里還能看到幾片肉星。
這就是特權。
在這個時代,等級森嚴,無處不在。
“小子,新來的吧?看你細皮嫩肉的,以前是干啥的?”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有些陰鷙的老兵,主動湊到陳凡身邊搭話。
他叫李三,是這伙預備兵里的刺頭之一,據說以前是個山賊,后來被曹軍招安了。
陳凡心中警惕,臉上卻擠出憨厚的笑容。
“回三哥,小子以前在鄉下讀過幾天書,后來遭了災,才來投軍混口飯吃。”
他故意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哦?讀過書?”李三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讀書有個屁用!在這軍營里,拳頭硬才是道理!”
他說著,還故意亮了亮自己砂鍋大的拳頭。
陳凡連連稱是,心中卻在冷笑。
拳頭硬是道理,但腦子好使,同樣能讓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下午的操練依舊枯燥而艱苦。
陳凡咬牙堅持著,努力適應著這種高強度的訓練。
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想辦法脫穎而出。
那個伍長的位置,他勢在必得!
不僅僅是為了系統的獎勵,更是為了能在這個吃人的亂世,多一分保命的本錢,多一口飽飯!
夜幕降臨,一天的操練總算結束了。
陳凡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茅草屋,幾乎是沾到草鋪就睡了過去。
在夢里,他又看到了虎牢關下的尸山血海,看到了呂布那冰冷的眼神。
但這一次,他沒有再感到恐懼。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刮目相看!